沐子央应声是,缓步走向桌边,此时只见炎玦抬起手,停在半空中。
她怔愣一下,随后平心静气地递上笔,并在旁研好了墨。
炎玦等着她做完所有事,这才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问道:“阿央,你可知何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沐子央默了默,若她先前以为他是一时改不了习惯,现在她已经明白他是有意这么做的。
她不假思索地回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为政者若是实行德政,则群臣百姓自然会围绕着他而转。”
炎玦问她这句话的解释,有两层用意。
表面上,他是要她在带领东海门时,必须以德为本,不可忘记他多年来的教诲。
可更深一层的含意是,他在借机敲打她,纵使她当上一派之首,仍须晓得谁才是瀛洲各门派的职掌。
炎玦听到她的回答后,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陆续与她讲解何谓为政之道。
这样的一大清早,晨曦初放,本该是精神最好的时候,可沐子央昨晚费了点气力哄骗墨青宸,现下听炎玦滔滔不绝地讲述大道理,她竟觉有一股浓浓的困意袭上眼皮。
无论经过多久,炎玦说话还是一样无趣,她能忍住不打呵欠,已算得上很给他面子。
窗外透进错落的金光,撒在沐子央身上,岁月静好,恍若当初,炎玦不由得看着她怔忡出神。
那段朝夕相伴的日子,浮现在他脑海,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乖巧地陪在他身旁。
此时的他,犹如堕入朝思暮想的梦境中,怎么也移不开双眼。
倘若当年,他没有因为对她失望,断了她的仙骨,更没有对她起过杀心,失手给东方朔谦致命的一击,他们如今的关系,是否会有所不同?
然而说这些已经太迟了,他再懊悔也回不到过去。
修道之路漫长苦闷,他以为自己与那些自甘堕落的仙不同,但没想到在失去她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的坚持有多么可笑。
爱恨嗔痴,七情六欲,他没一样躲得过。
可他情愿如此,只要她能常伴在自己左右,道心不坚又何妨?
唯有这个时候,他觉得当妖比当仙好,至少毋须顾忌太多旁人的眼光。
他独自站在高位,孤独太久了,她的万般柔情,恰好是舒缓他心绪的一帖良药。
沐子央见到他的笔停在纸上,墨水不断地晕染开来,便忍不住唤他,“师父?”
炎玦回过神,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可他马上收敛神色,一声不吭地收了纸笔。
虽然他装作无事,但沐子央仍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炎玦一改刚才失神的模样,转目光濯濯地看着她。
他的眼里,混杂太多思绪,沐子央感到不好,随即提高了警觉。
炎玦柔声道:“阿央,当年的是非,导致后来无以挽回的结果,这并非你我所愿,龙王之死,为师难辞其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阿央,是为师的错,为师有负于你,你可否愿意原谅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