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笑,似讽。苗平见此,心脏险些被吓得停摆。魏都尉这模样,比背后谋逆弑杀君的人还大胆,定然惹龙颜大怒啊!“皇上,虽则你身体稍有好转,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为皇上龙体着想,臣建议您还是继续在寝殿好好休养,莫要急着劳心费力,免得一个不慎再让病情加重,岂非得不偿失?”少年迎视天子目光,轻启薄唇,云淡风轻。态度随意得像跟路边遇上的人聊一句,今日天气甚好。果不其然,皇帝脸色立刻勃然大变,“魏离,你放肆!”天子暴怒,太监大总管被吓软了双腿,少年却依旧站得笔挺,如不屈松竹。“皇上何必动怒,臣是为你着想。毕竟皇上患的不是太医能治的寻常病症,是中了无解之毒。既是无解,如何好得?”少年眼睛一低一抬间,轻笑,“不过回光返照罢了。”洪德帝怒气更甚,随即似反应出什么,神情凝固,“……你,如何知朕中的是无解之毒?”少年再次轻笑,愉悦之情从嘴角转至眼眸,流出来时候化为冰冷讥讽,“毒是我下的,我如何不知?悲清风,中毒半年后五脏衰竭,无可解。皇上会在病榻缠绵数月,最后像个不能动的虫豸一样,不甘的死去。”“不可能!不可能!你根本没有机会给朕下毒!”洪德怒吼,他不信。魏离从雁门关回朝后,供职期间他只召见过他三次!对方根本没有机会下毒!魏离挑眉,淡道,“皇上在太和殿召见我那回,可还记得?苗平给你奉茶,你命我摘下面具时曾将茶放于茶几上,毒便是那时候下的。”魏离举步,缓缓走近龙床,抬手将脸上面具缓缓摘下,“皇后的毒药亦是我给的,可惜她最后心软收手了。我料到会这般,早于她之前便动了手。至于那盒口脂,确实是皇后赠与德妃的,不过,口脂原本无毒,毒是我将口脂拿到手后混进去的。”话毕,面具从脸上剥离,露出少年俊美又冷硬容颜。他俯身,告诉洪德帝,“我本名,叫南宫青羽。”好久不见“南宫青羽……南宫青羽?你是南宫青羽?!”洪德帝死死盯着少年左眼角下红色泪痣,瞳孔一点点扩大,目眦欲裂,“是你!原来你真的还活着!混到朕身边报仇来了!”少年那张脸褪去丑陋疤痕后露出的真颜,容若冠玉,勾起帝王心头久远记忆。少年长得像极了他娘亲!但有他娘亲所没有的狠厉,冷绝!“呵呵呵呵……”魏离笑得有些癫狂,深埋的恨意于笑声中尽数宣泄,他冷冷看着帝王丑态,一句一句话语如刀,“弑母之仇,灭族之恨,焉能不报?南宫寅,我回来了,便要叫你亲眼看着你的江山如何落到我手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般痛快,成王败寇,你输了,就在我脚下享一享为蝼蚁的滋味!”少年笑着,一一细数,“押入天牢的那些人,皇后崔氏、德妃皆唯你马首是瞻,户部尚书肖仪、都察院御史简兴学、内阁学士钟怀朗、太常寺卿罗泽、通政司副使余才永……皆为你朝中心腹,他们都要死。”洪德帝呼吸越发急促,浑身不可克制剧烈颤抖,红血丝从眼里一点点迸出来,目眦欲裂模样极是骇人。少年尚嫌不够,低笑两声,又道,“对了,还有你那些子子孙孙,我会先送他们到地下等着你。斩草除根……是你教我的。你南宫寅最后留在这世上的血脉会仅剩我一个,南宫家的江山,会名正言顺落到我这个你恨之欲死的孽障手里,你可高兴?”“噗——”一口黑色血箭从洪德嘴里喷出,他抬起抖索手指指着少年,开口想要大声咒骂,却发现嘴巴不受控制的开始歪斜,整个人颤抖着往后躺倒。其后再动弹不得。便是努力想要发出声音,也语不成调,“畜、唔、唔、生……来、唔唔人……!”音量仅能飘过床榻。苗平早已被吓得脸色惨白瘫软在地,皇上这是中、中风了啊!“苗大总管。”少年冰冷声线自上传来,如催命阎罗,“你对皇上素来忠心耿耿身先士卒,皇上不日就要殡天,身为贴身内侍,你先下去替他打点打点,恭迎皇上鬼魄吧。”苗平登时面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伏跪于地求饶,“魏都尉!十、十二皇子饶命——唔!”下一瞬,一只手掌扣上他脖子,轻轻一拧。伴着咔嚓声响,在皇宫威风几十年的大太监立刻气绝。魏离收手,从怀中取出帕子将手掌手指一一擦拭,像沾染了什么污秽般嫌恶。及后取出一个药瓶,将瓶中药粉倾倒在苗平身上,尸体须臾便化为一滩血水。事情既已做到这一步,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苗平的命用不着多留。于此时一道脚步声响起,从外殿步入寝殿内朝少年躬身,端看脸赫然是另一个苗平,“少主。”“苗平,你在这里好好替我侍奉皇上。”魏离看着到处浑身剧颤的洪德,淡笑。“是!”……甜宝一行抵达长京时已是四月。城中紧张压抑氛围依旧未褪去。走在城中所见皆是愁容,处处能听到百姓交相窃语。“要不是当日锦衣卫失手被修王给逃了,也不会接连发生这种惨剧,唉,闹得是人心惶惶啊!”“俗话说穷寇莫追狗急跳墙,修王逃无可逃,俨然是疯了,为了报复圣上,竟然屡次三番暗杀亲手足,酿皇室灭门惨案……这事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历朝历代皇室手足自相残杀的戏码还少了?根本不足为奇,我担心的是要是所有皇子皇孙都没了,那大越——?”“是啊,当朝皇子六人,修王谋逆被通缉,十五、十六皇子受母族牵连也被判了谋逆之罪即将斩首,剩下三个有两个被修王屠杀满门,仅存一位了!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唯盼魏都尉能早早将人捉住,方能保下大越最后血脉了。”沿途议论入耳。五人坐在东市茶楼包间,面上皆有恍惚。面面相觑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苏武才咽了下口水,犹疑道,“都是魏离干的?”白彧摇着玉扇,挑眉,“魏离想要拿下龙椅,就不能对外落下口舌,弑君、残杀手足的罪名绝不能有。放出一个修王替他把事情都干了,最后他再出面收拾修王,稳江山定人心,登位方顺理成章名正言顺。”苏安叹了声,“修王一个在逃谋逆哪有那么大能耐灭两个王府,真正出手的人应该也是魏离。”苏文啧啧有声,神色复杂,“没看出来,平日沉稳好说话的师弟,原来是个这么狠的角色。”“他不狠,死的就是他。那些人当年也没想过放过他一个稚儿。因果循环罢了。”甜宝给自己斟了杯茶,轻抿一口,“等安顿下来,我想去探望断刀叔叔。”她话落,四双眼睛皆朝她看来,人人脸上带点古怪笑意。“……”甜宝脖子后仰,警惕,“你们作甚?”“噗嗤!”白彧玉扇在少女额头点了下,夸她,“不错啊九儿,知错就改,如今知道行事前跟我们先说一声打商量了。”“……”仨小子瞅着妹妹黑下来的小脸,纷纷闷笑。他们家甜宝小时候可招人了,只是年纪渐长,她就越发老成。看起来反倒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整个人暮气沉沉的。也只有在爷奶爹娘等长辈面前,会流露些许女孩儿情态。如今她能为他们作出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够让他们高兴满足的。说说笑笑间,包间门被人从外叩响。几人静下来各自相视一眼,随即眼底冒出喜意。苏武率先冲去亲自开门,门外站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