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人很安静,虽然不会说话不会回应,但是蹲在那里不动的时候,给人一种认真倾听的错觉。甜宝偏头看他一眼,挺乖。及后右手虚握,一个梨出现在手心,递到不死人面前,“会吃东西吗?”不死人僵硬转动脖子朝她看去,颈骨咔咔响,像是被气出来的动静。“我教你吃,以后去了外面,别人看到你吃东西便看不出你不是人了。”不死人脖子不转了,眼珠子转,落在那颗梨上,眼神幽幽。少女真个就教起来,教得既认真又有耐心。“张嘴,原来你有牙。咬,嚼,咽。”“咽会不会?往肚子里吞,这里是你的肚子。”“不错,真能吃——”这话甜宝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不死人屁股上。因为被扒了衣裳,不死人相当于赤着身子蹲在那儿,躯干全是铁皮构造。看得清清楚楚。梨子他确实吃了,还咬了嚼吧了。然后从屁股下面出来了。掉在地上就是粗略嚼过的样儿。甜宝,“……”甜宝,“……”“噗嗤!”“哈哈哈哈!”长这么大,这是她准是白彧又被揍了静悄悄的夜半,船上突闻打闹声,砰砰邦邦作响。间中夹杂几声闷哼跟轻哄告饶。苏文翻了个身,努力抬脚丫往旁边人身上踹了下,迷糊嘟囔,“起来,去看看。”旁边人声音比他更迷糊,“看啥看,准是白彧又被甜宝揍了,别吵,小爷要睡……”觉字没说完就歪着脑袋睡沉了过去。另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连眼皮都没动。其余几个房间里睡着的人同样没动静,鼾声依旧。“甜宝,别打了,嘶!收点力!”“轻点、轻点!别动气!”“我先帮你把脸擦一擦,唔!待会再揍行不行?”昏暗房中,少年被少女摁在地上揍,伤感氛围被一双小拳头打得稀碎。白彧一边扛疼一边焦急,收了劲儿的拳头砸在身上不算疼,但是甜宝下巴挂着的血迹格外刺眼。落在甲板上的月光折射进来,能清晰看到少女下巴糊着的一片深色。甜宝毫不在意,“这是做梦笑出来的,不是揍你揍出来的。”“……”白彧躺着,掏出帕子奉上,“先擦了,免得被瞧见。”落在身上的拳雨总算停了。少女拿过帕子在下巴随意擦了擦,居高临下郑重警告,“下次再勒我,真揍你。”白彧,“……”勒?就不想动。他怀疑甜宝根本没长心。爬起来把房里的灯点上,将少女下巴没擦干净的地方仔细擦拭掉,白彧静音量放低,“你那里应该收了不少书籍,找找看有没有医药或者蛊虫相关的典籍,要是有,说不定也能找出些办法,至少让我们有点头绪。”甜宝点点头,看了眼无意识锁着眉的少年,也放低音量,“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还有时间。”顿了下,她道,“你别急,急了容易乱方寸。”白彧垂眸,“嗯。”叮嘱少女歇下,白彧熄了房中灯,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甲板上一拢月光柔如水,渐起的秋风拂过肌肤触感沁凉,少年立于扶栏前,发丝、衣袂飞舞。他抬头看着深沉天际,眸色如夜漆黑。甜宝。可是关心则乱,岂由心控制?……甜宝花了几天时间翻找空间里的书籍。这些书籍有当初从青山武馆收的,也有归一阁密室里得的,还有皇帝库房收藏的……多且杂。书籍类别囊括武功秘籍、地理志、诗词散集、孤本抄录、大家编纂,甚至连民间食谱都有,就是没有关于蛊虫的记载。好在蛊毒只在那天发作过,之后又一切如常。甜宝猜测是因为血丝流虫被她掐成两截,钻入体内的虫子不完整,所以蛊毒的威力也弱了很多,暂时在可抗范围。致幻,勾起人心头最不愿回首的往事及记忆,激出人的戾气及杀心……甜宝面色淡淡,所以去到最后若蛊毒无解,她的结局便是两种。如毒爷爷说的,要么变成弑杀的魔头,要么自裁。龙元回大越的航程约三个月。甜宝的又一个生辰是在船上度过的。生辰当天吃的菜色格外丰盛,每个人都从怀里掏出了生辰礼物,巴掌大的微型弩、吞天网丝制的箭索、血玉、护腕,皮套……不知道大家为此准备了多久。毒不侵捏着支祥云白玉头钗,笨手笨脚插进少女马尾发束,“十五岁了,及笄了,仪式还是要有的……宝,你好歹也是大姑娘了,就不能学学绾发?”甜宝咬着寿果,眉眼弯弯,“毒爷爷,您都是个老头子了,也没学会梳头发呀。”气得老头瞪眼,“那怎么能一样?我一糟老头子不修边幅没关系,你小姑娘不能老是打扮得跟个假小子似的!”苏武蹲在旁左右端详,点头应和,“毒爷爷说得对,十五岁是大姑娘了,阿爷阿奶要是在这里,保不定就要给你说人家了,甜宝,以后多做做姑娘打扮,三哥敢担保,你穿上漂亮衣裙肯定能迷倒一大片青年豪杰!”话音刚落后头就踹来一脚,直接将苏武踹个狗啃泥。百晓风脚收回,优雅抖抖衣摆,“江湖儿女不拘泥装扮,甜宝现在这样挺好。”毒不侵看这个死对头头一回如此顺眼,反口覆舌毫无包袱,“宝,假小子飒爽!独一无二!什么绾发、裙装,都去他的!”大胡子把要凑上去的苏安先拉过来叮嘱一句,“以后离你三弟远点,别学他走出去靠一张嘴就能树敌无数。”苏文跟白彧靠在一处幸灾乐祸之余,往苏武身上又捶又摁,落井下石。因为一句话引起群攻,苏武悲愤反扑,跟哥们几个打成一团,“我送甜宝的好歹是精挑细选的护腕,你们一个血玉一个夜明珠,全是随手就能掏出来的,好意思嘚瑟?”“送出即是礼,甜宝知道我们有心就行了,玩挑拨离间,你先把脑子长全了再说,哈哈哈!”“苏文,白彧!小爷跟你们一决雌雄!”“那你肯定是雌。”以一对二力不敌,连嘴上功夫都逊色一截,苏武气得俊脸发绿哇哇乱叫。场面极热闹,逗得小姑娘脸上笑容没法落下来。运船已经进入大越地界,再有两日就能停靠云城码头。热闹的生辰宴后,夜色深浓,运船再次安静下来。甜宝刚要歇下,房门被人轻轻叩响。打开房门,外头月光明亮。少年站在月色下,一袭白色薄袄子衬得人如兰玉。十一月气温寒,船上风大,少年薄袄上的鼠毛围脖被寒风吹得瑟瑟,他的笑颜在寒风中却未有丝毫削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