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碉楼里又传出道娇憨声线,“阿婆,冰儿跟你一块去吗?”鲁嬷嬷回头,目光柔和下来,“冰儿吃饭,阿婆一会就回来,乖乖待在家里别乱跑,外面那些人坏着呢,会乱打人。”“好,冰儿听话!”老妇人笑了下,眨眼消失在门前。老妇人离开后,屋子里纤细少女蹦蹦跳跳过来把竹门掩上,复又坐回屋里火炉旁,炉子上支着小铁锅,锅里菜糊糊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少女坐在小竹椅上,弯腰把炉子里木柴取了些出来埋进灰里弄熄,看着锅里冒的泡泡变小变稀疏,秀丽小脸扬起憨笑,“不能咕噜咕噜太快,煮慢点,就可以等阿婆回来一块吃啦。”……甜宝跟白彧联袂而至,在火把燃烧的竹台前驻足。竹台高丈余,下方密闭,虽看不清里头藏了什么东西,但是能隐约听到点动静,似人被捆绑捂嘴发出的唔唔声。台上十数人,有男有女,手里皆举着火把,穿着羌族特有的黑底刺绣服饰。还有一覆白色面纱的女子被拱卫在中间,身形曼妙,看不出年纪。但是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虽然漂亮,却光芒晦暗,是历经风霜后沉淀出的眸色,可见女子并不年轻。“圣女?”甜宝看着对方,启唇。女子面纱下溢出笑声,清脆如铃,“小姑娘胆量不小,没错,我是羌族圣女连翘。”甜宝挑了下唇角,嗓音淡淡,“你胆量也不错,敢暗算我。”“哼,年纪不大却牙尖嘴利!你们两个寻来这里不可能毫无因由,当是有求于我,还敢如此对我说话?”“你错了,我来此不是有求于你,是来命令你办事。”甜宝纵身跃上竹台,举步朝女子逼近,“你说,我能不能办到?”明明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容貌清丽嗓音寡淡,乍看全无攻击性,但当她信步走来时,看不见的压迫感便如同实质,铺天盖地般压下来,让人只觉呼吸不畅。圣女眼角细小笑纹随着少女逼近而消失。拿着火把的羌族人回神后立刻上前几步将圣女护在身后,严阵以待。“都退下。”连翘开口,看着已经逼至跟前的少女,复又笑道,“我虽不知你是否中了蛊虫,但是染了蛊毒是定然的,否则你用不着跋山涉水来我羌族寻晦气。”她嗓音不紧不慢,视线掠过下方看不出神色的俊美青年,不动声色将对方对少女的在意看在眼里,“羌族人皆擅驭蛊,若是寻常的蛊虫,族里随便一个人就能解,唯独血丝流虫的毒,想要解掉,非我不可。小姑娘,你若将我杀了,可就要给我陪葬了。我是无所谓,只是你觉得你值当吗?”她在赌,赌苏九霓确实中了血丝流虫的毒,也赌有人将苏九霓的命看得极重。无人阻拦,甜宝修长指尖轻易扼住女子脖颈,“我中没中毒我比你更清楚,你会死,我也不会给你陪葬,你信不信?”脖颈被扼,呼吸骤然困难,女子脖颈以上白皙皮肤立刻泛红,颈部青筋迸出。她被迫仰起头,从喉间挤出声音,“那你现在便杀了我。血丝流虫的毒性会在你体内累积叠加,待到足够分量,你会变成疯子!变成六亲不认的杀人狂!最后血液逆流爆体而死!呵呵呵呵!”眼角余光,青年白色身影飘至台上,钳住了少女手腕,他黑眸冰冷,一字一顿,“解、蛊!”连翘紧绷的身子松下来,唇角轻勾,“想我解蛊不是不行,前方是我羌族大阵,你们若能成功闯阵,届时我自无二话。”白彧转身就往女子所指方向去,“我去闯!”“我要苏九霓亲自闯。”女子话音未落,青年手中白刃乍闪,回身对着她颈侧便是一刀,冷厉狠辣甚至比少女更甚!“你敢再算计她,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虫子!”青年手中利刃比着她脖子又是一刀,伤口处溢出的鲜血瞬间糊了女子袄裙上艳丽花纹,他淡问,“我闯阵,你解,还是不解?”旁侧待命的羌族人纷纷惊呼,“圣女!”“住手!不可伤我族圣女!”连翘面纱下得意笑意凝固,瞳孔睁大不可置信,但是脖颈出溢出的温热液体皆在告诉她,她失算一招!“你敢伤我——”脖颈上再添一伤口,生生将她后面的话打了回去。“最后问一次,解,还是不解?”青年嗓音更轻,握着短刃的手指一根根在她眼前收紧。似告诉她,最后一次机会,若答案不能令他满意,他下一刀便不会只是无关痛痒的伤口了。连翘双手在身侧紧攥,十指指尖刺入掌心,牙关里挤出一个字,“……解!”小姑娘,你真的中了蛊?竹台六丈外就是阵法中心。白彧刚刚走进去,四周立刻竖起竹排将他包围在中间。甜宝站在高台上,能将竹排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她的手依旧掐在连翘脖子上,因为圣女被制,台上以及台下赶来的羌族人皆不敢妄动。无人得见,飞旋的空间入口停在阵中人头顶,夜色遮掩下,无数黑色微小铁片钻入青年衣衫,在他皮肤上形成既薄又韧的保护层。羌族擅蛊,阵法必然也跟蛊虫有关。这次甜宝没跟白彧抢,她在阵外更方便控场。阵法……让那个傻小子去玩,真抢他还要跟她急。视线落在阵中,少女掐脖子的手使了巧劲,圣女脖颈上的伤口立刻崩开,血流得更急。“你!”连翘察觉到少女故意,气得眼珠子杀人。少女没回头,淡淡的嗓音能将人气得七窍流血,“先给我师弟收点利息。他若伤着了,我让你亲眼看着你的肉被剁成沫,我不喂虫子,喂你吃下去。”连翘咬牙,下令,“启阵!”一声令下,空气中开始蔓延出血腥味。由淡而浓。同时四面八方立刻能闻嗡嗡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似雪山欲倾。饶是淡然如甜宝,听到这种动静也微变了脸色。“住手!”这时一声厉喝突兀传来,竹台下多了道身影,满头银丝。是个年逾六旬的老妇人。甜宝凝目细瞧,只看到老妇人几个手势极快变幻,那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就开始弱了下去,很快消散。没了嗡嗡声遮掩,竹台下方挣扎的动静变得更明显。老妇人又飞身在竹台下各处拍击,密闭的台子四面打开,一波波人从里滚了出来。连翘见此,眼睛骤然阴鸷,“鲁嬷嬷!你敢插手我羌族的事?!”“你羌族?”老妇人把跑到她身边的数十人护在身后,抬头看着连翘冷笑,“连翘,老身也是羌族人,整个羌族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当初你用阴谋诡计致部族分裂,你我二人曾有言在先,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但你今日启用羌族杀阵,却用我白马族人的性命来献祭,你先坏了誓约,就休怪老身插手阻拦!”闻言,连翘猛然回头朝后方看去,阴冷眼神让站在后方的中年女子低了头,不敢说话。这种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妇人冷笑更甚,“果然什么人养什么狗,端是让人恶心至极!我白马族被抓六十二人全在此,老身把人带走了,但是今日之事绝不算完!免得有些人跟狗以为我白马族当真好欺负!”说罢老妇人看向一直掐着连翘脖子的少女,“你要解血丝流虫蛊毒?随我走,我替你解!”“鲁嬷嬷!你这是在向我宣战?!”连翘气得发抖,几欲吐血,恨不能把坏事的心腹抓过来凌迟!老妇人丝毫不惧,身板挺得笔直,冷冷看着恼羞成怒的人,“先宣战的人是你!连翘,很早我就警告过你,只要老身还活着一日,你敢动我白马族,我必要你后悔莫及!玩蛊,老身可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