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倚窗摇扇,轻蔑翘起唇角,“哼。”苏家哥仨,“……”他们流放地出来的个个睚眦必报,但是长冬叔叔记仇的功力,大概是无人能出其右了。不过那是大人的事。听着很快接近的马蹄声,仨小子脸上各自漾开笑意。妹妹跟白彧回来了。安全无恙。正傻笑呢,仨脑门上又各自挨了长冬叔叔一记暗器偷袭,“茶水点心都被那俩粗人霍霍完了,一地狼藉看着就磕碜,去重新点单。”“好咧!”“换间干净的雅间。”“没问题!”三匹骏马前后出现在长街另一头。夜色初降,边城大街小巷还能看到不少为来得及归家或者已经出门闲逛的行人。人不算多,但是绝对不冷清。到了人多的地方,马匹放缓了速度,免得冲撞误伤。甜宝进城后不多久脸上就开始浮出笑意,浅浅的,一直没落下。放慢马速后,杏眸抬起看向某个方向。至那边两道人影追打着往这边冲来时,甜宝脸上笑意变得真切。“甜宝!白小子!阿离!爷爷接你们来啦!”“毒不侵,你他娘有种别跑那么快!”“技不如人怪爷爷太快,大庭广众的你丢人不丢人!有种别追那么紧!”“站住!”“打不着!”“少放屁!就知道跟老子较劲,屁股上挨那一下不上脑呢?”“对!”老头飞啊飞,到了跟前绕着枣红马告状,“甜宝,你干爹真不是东西!他居然朝爷爷放箭!”白彧在马背上俯身弯腰,瞧着绕马追打的两人,桃花眼弯起,“毒爷爷,大胡子叔叔,被打屁股了?”魏离以拳抵唇,眼里是忍俊不禁笑意,“咳。”愣把两个老的气得不跑了,“两个臭小子!”街道两边店铺上了灯笼。晕黄灯光在将黑未黑的天色下略显黯淡,光线落在马上少女脸颊,映得她脸色有些苍白。毒不侵跟大胡子目光皆在少女脸上停留了一瞬,直到没发现异样才各自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嘴上的打闹未曾停歇,一如以往那般。甜宝便当没察觉两位长辈的打量,翻身下马,把冰儿也扶了下来。傻丫头,疼了是可以说出来的“宝,咱出去玩一趟顺点好东西就算了,你咋还往家里捡人了呢?”毒不侵老脸怼过来,盯着生面孔上下左右打量。吓得认生的小姑娘下意识往姐姐背后躲,又怯生生往外探出半个脑袋来。甜宝抿笑,“毒爷爷,她叫鲁冰儿,以后住咱家,具体的咱边走边说。”她看了眼负手在旁装深沉的大胡子叔叔,“来接我们的不止您跟大胡子叔叔吧?”老头乐颠颠嘿了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后头又蹦出三个青年往这边扑。仨下楼点单,丢了句话给掌柜的就顺势溜出来了。凑热闹得赶趟。先看看妹妹的情况,仨虽然面上闹腾,也是长了心的。那些无端端起来的于他们而言不痛不痒的流言,只要稍加细想就知道针对的是谁。远远看到妹妹人好好地,仨放心下来,更闹腾了。跟笑着冲过来的一黑一白瞬间扑成一团打成一片,又笑又闹。这等热闹引来周边铺子里的人忍不住探头观望,继而不自觉就跟着笑开。流放地大小魔星,如今边城百姓没人不认识,光是他们的画像就在城墙上挂了好长时间。但是不妨碍众人被这种场面感染。那种和谐融洽又自然流露的情感,寻常百姓家也很少能见着。“姐姐?”冰儿紧紧攀着少女胳膊,看着那边五个大哥哥笑闹,又害羞又好奇,又向往。甜宝偏头拍了拍她脑袋,“那是我三个哥哥,以后也是你的哥哥。”“他们好热闹,好好玩。”“今日起,热闹好玩都有你一份。”小姑娘眼底星光亮起,眼眸弯成月。毒不侵跟大胡子耐不住五个小的堪比菜市场的功力,吆喝着甜宝返茶楼。里头一桌新的茶水点心,还加上好些鲜果跟小菜。月袍男子坐在桌旁摇着扇子,后背虚靠椅背,整一个月上下来的人儿不食烟火气。毒不侵窜进座位往嘴里先扔几粒花生米,手一摆,“这里不用伺候了,摇扇子的,退下吧!”大胡子金刀大马,坐下时椅子嘣地一声响,长眸凉凉往摇扇子的斜,“还坐着作甚?要打赏?”狗币,他跟毒老头屁股上挨的那一下暂时过不去!百晓风视线落在随后走进来的少女脸上,先将她打量了一遍,才挑眉淡道,“甜宝,这两个要饭的你给本座招来的?”“……”甜宝刚进门脑袋就疼。白彧从后探出个脑袋来,笑眯眯的,“毒爷爷,干爹,大胡子叔叔,要不我跟甜宝先到隔壁重新点一桌吃着,你们这小厮啊要饭的解决完了咱再过来?”三个大人冷笑放眼刀,“闭嘴,坐下!”白彧成功拉仇恨。苏家仨小子在更后头悄悄竖起大拇指。魏离扶额。鲁冰儿两眼茫然,连头都不敢往外伸。甜宝叹气,又回身拍拍她脑瓜,“这种场面每天都有,看着看着就习惯了。”众,“……”甜宝入座,茶桌上明争的暗斗的总算暂时消停。窗外夜色渐浓,室内灯光也显得明亮许多。少女坐在那里喝着茶吃着点心,将在羌族的经历娓娓道来。其余人安静的听着,近乎沉默的安静。灯光亮了,少女脸上无所遁形的苍白,便开始刺人眼。近亥时,流放地各大小魔星集体出城,返回老巢。暗处探情况的衙差欢快奔回衙门回禀,衙门里传来好大声的欢呼。天色太晚,离家的孩子归心似箭,暂作分别。百晓风坐上候在风云城与徒北村分岔路口的马车,临去前把甜宝招过来。车窗帘子轻挽,男子面容掩在帘后阴影处,蛇眸落在窗外少女脸上。流放地的夜空格外美,银月繁星,缀在天幕似触手可及。“干爹?”帘子后男人好一会没说话,甜宝歪着脑袋,疑惑唤了声。后方是老头跟青年们不消停的嬉笑怒骂,显得这里格外安静了些。百晓风轻叹了口气,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探出车窗,在少女头顶揉了下,“你呀,还是不明白。你懂得爱惜自己时,方是爱惜疼你的人。”甜宝怔忪。男子问,“疼不疼?”她下意识便答,“不疼。”“嗯?”“……疼的。”干燥温暖的大手又在她脑瓜子揉了下,动作更轻,“傻丫头,疼了,是可以说出来的。你逞强不说,他们更难过。”甜宝愣愣回头,看着那边高声笑闹的亲人,唇瓣翕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心脏某处,有点酸涩,又鼓鼓涨涨的,那种感受她说不出来。毒爷爷、大胡子叔叔还有哥哥他们,今天的笑闹声有点高于平常了。反而更像是故意做出来给她看,让她能没有负担。她尚没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身后马车便起行了。车窗帘子已放下。男子散漫声线从远去的马车里飘来,“明日望鹊楼聚,议事。”毒不侵两手叉腰,冲着马车屁股叫嚣,“你说聚就聚,爷爷要是去了岂不是很没面子!后日再说!”大胡子呵地一声,“老子先回去看看行程,有空再考虑给不给你面子!”白彧一旁摇头兴叹,“嘴硬唯一的好处,就是现在出了口恶气,但是,明日必定鼻青脸肿。”苏家仨齐声,“还是自己打的。”魏离静默须臾,朝白彧微笑,“小师弟,你该回家了。”白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