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云念,又化出一条白帛,蒙上她匆忙出来未遮紧阖的眼。
本是不着急取回爱魄,可如今她眼睛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让他忧心急躁数日,而夜里如何探查都摸不出原因,他只好先试试把爱魄拿回来,看看是不是缺了魂的原因。
可眼下却告诉他,爱魄是她自愿给出去的……
云念悄然把鬼切刀收入乾坤袖中,随着他给自己绑上白帛,又切盼地望着他,细声言道:“说来话长,我回去再跟你慢慢说好不好?”
“究竟是什么原因,你连爱魄都可送出去?”江积玉在她手腕处握出一片潮红,哑声问道,“是见不得她死?既要历七苦劫,那必然知晓失败的下场,她自寻苦果罢了!而你云聚雪……”
许是不愿对她说出狠话,便顿时抿唇没了声,牵着她的那只手蓦然放开,飒爽秋风便顺势将他遗留下来的那抹温热吹散消泯。
云念看着他面上从白帛里攀爬出来的几丝乌线,心胸砰跳不止,巨大的惶恐不安融于血脉,在体内奋张急涌。
明明这几日已经渡过了许多鬼怨之气,为什么还会如此……
眼见着那乌丝若藤蔓狂速蔓延至他的脖颈,她已无瑕顾及其他,得先把他安抚好再说,便扣住他的手,抬眸对他柔声道:“是有原因的,她是小未央,你记得吗,我们一起教她习过字的。”
江积玉冷笑,“我竟比不过一只乞儿。”
束月剑骤然从梁秋仪眼前消失,让他得以喘息,乍现于江积玉手里。
未握剑的手抬起摩挲她的皎面,“爱魄,你不要了吗?”未等她开口言说,又忽而泛起意味不明的笑,声调夹着几丝偏执阴郁,“不要也好,就让我撕开看看,你的爱魄里都装着谁。”
刹时间风卷残雪之势的仙者起劲浩然倾泻而出,轰然扑向对面的司无镜与许孤央,云念险些被这股滂沱仙气中伤到,裙裾被刮得呼啸作响,发尾荡连在一块打了数几多个结,而眼前人早已不见。
司无镜彼时正值魄痛期,体内零星癫狂混乱不止,耳蜗净是嘈杂闹音,而周围气流正凌乱无章地沸腾起来。
他倏地将许孤央变为一只胖橘幼猫,未等她疑惑的“喵”出声就被凛风刮炸了毛,只得牢牢扒住司无镜的衣裳。
他凤眸一抬,手中□□猛然往上掼去!
“锵——”
枪尖剑刃击撞炸出无数星火银花,透过去能让他清晰地看见江积玉脸上蜿蜒纠缠于面旁的乌丝细线。
体内的零星见此都哗然大喜,“可以解脱了!”又是闹得他痛得似被五马分尸般差些昏厥,而那本就苍白的唇颊如今越发死灰若,整个人露出一股病入膏肓的凄凉冷意。
“歇冬。”江积玉好似早有预料,冷冷道,“我可欠过你分毫。”
“我已无退路。”
言即,山奔海立般的极黑气焰呈圆环状猛飚而出,漫天花雨中黑白二影纵横错落在天际顶端残留一张繁杂偌大的光影蛛网。
铿锵声震耳欲聋,扰得衣袂翻浪,那连忙赶来的数几十位仙君竟无一人敢向前阻拦,光是激战造成的飓风就能撕开血肉,再往前靠近指不定就是一个死字,只得跟着云念一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掩袖遮挡刺疾而来的风沙,转头对赶来的仙君嘱咐道:“雀都游旅凡人甚多,给他们护好结界。”又死死咬着牙,凝神查看穹顶间的局势。
她自是知晓司无镜的目的原由,本想先行解决掉江积玉体内那些磅礴怨气,却未料想他鬼身现了便难以褪去。
如此一来,江积玉就要被凡人罪愆欲念操纵,而司无镜体内未褪红尘的零星只怕要绞得他痛不欲生。
白玉神像虽无魂无魄不解人间情爱,可轮回万年早已明悟七情六欲,如今江积玉执拗偏妄,又哪里会信她的真心与喜欢?
只会觉得她演得当真完美。
“哄——”
疮痍枯枝狂旋在两人周围剿灭了所有人想靠近劝架的心思,一斩流光星驰疾来轰然撞上周身雷电闪闪的镜雪长枪,余散气劲炸开直把挂肩的橘猫稀疏的毛给刮秃,尖尖小耳早已被流风往后一折,让她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小折耳。
刀戈声未入耳,便见一角白帛转瞬现于她眼前!
“呛!!!”
眼前遽然炸开一朵盛大烟火,镜面铁杆只映出她一双骤缩为孔的猫瞳,还有那浑身肉眼可见的颤栗幅度,回神凝眸一望,那风光霁月的月影竟不知何时开始,周身居然裹着丝丝缕缕的黑雾!
他居然是鬼!
这个念头冒出便让她眼皮跟着心口一起惴惴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