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见可怜,她溪棠活了数千百年,第一次有人为她打架,虽然是两个奶娃娃。
此刻,她那清冷的面旁清楚地挂上了“如鲠在喉”四个大字,只可惜那些奶娃娃不识字,都顾着捏对方的嫩颊,扯对方的耳朵,边哭边打。
事实证明,哭是会传染的。
她刚放好手上东西打算劝架,想把两小儿拉开,结果他们一个个开始哭了起来,没打架搁一边看戏的竟然也跟着落泪。
那嗓门音调,真不愧是水涧暖带出来的声乐班。
哭得撕心裂肺,真情动人,整得溪棠也想跟着哭了。
好在下一刻来了个人。
屠春自是知晓溪棠为他鬼身越来越强一事而奔波劳碌,还跑来雀都跟水涧暖商量缔神,顺道住下了。
好不容易拐到手的老婆,没睡几天她就跑了!
这怎么能行?
他登即从仙界训律殿杀了下来,结果一脚踏入门,便见他那仙姿玉容的老婆,白裳衣袖沾着邋里邋遢的鼻涕!!!
这天仙发怒伤心多多少少会来点什么。
于是,他身边骤然冒出了几团烈焰红火,还非常体贴的把这帮娃娃圈在火里烧。
溪棠是多么干净一身白,不染纤尘的人啊!
居然敢在她衣袖上抹鼻涕!
他急匆匆地跑进去,十分惋惜可怜地拽着那衣袖,喊着“娘子啊娘子我的娘子脏了”,完全没注意身后的狼尾长发此刻正在被烧。
溪棠也见怪不见怪了,伸手穿过他的腋下,拍了拍那冒烟的尾巴给他熄火,又把他那伴生仙火给灭了,叹了口气,无奈道:“没脏,我去换套衣裳,你哄哄他们。”
屠春这才依依不舍地撒开衣袖,转头跟那群盈满泪珠的孩童大眼瞪小眼。
那嚎亮错落的哭声在殿里回荡。
屠春“啧啧啧”几声,盘腿坐了下来,红衣绽地若彼岸,流纹暗闪似夜星。
他又撑起下巴,弹指变出了几个拨浪鼓,往他们眼前“咚咚咚”的晃,嗓音夹带几丝少年独有的活泼意气,“别哭了,哭什么,怎么哭都没用,溪棠仙子已经被我娶了。”
他们悻悻地抹了把泪,把悬空的拨浪鼓拿在手里,呜呜道:“看在礼物的面子上,我勉强把仙子让给你。”
“嗯嗯,只是勉强,以后你对她不好,我们就娶她。”
“我把她往心尖里宠呢!”屠春捏了捏其中一个的细嫩小脸,“想接盘?门没都没有。”
溪棠刚从隔间换好衣裳出来就听到这句,不免抿直朱唇,掩去自己的不自在,往雕台坐下来,听着屠春跟这些孩子拌嘴,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幅度。
往后岁月这般过,倒也不错。
念及至此,她眉睫轻颤。
屠春喜游凡间,结识了不少至交好友,而这些人里面,有些知晓了他鬼仙的身份,就常常以悲情扰得他痛不欲生,以此谋利,或是钱银,或是改命。
他素来重情重义,当他们是好友,有难能帮则帮,可让死者生却是不帮的,一则扰乱地府轮回秩序,二则救了一个便会无法停止。
本想着天仙这般受罪的痛,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屠春为鬼仙,又插手帮了凡人不少,因果牵连加之他身是愈来愈深,现在是连鬼身都不受控的若隐若现了,她只得茫然无助地计划缔神。
她自嘲地“呵”出声。
凡人愿,仙者圆,仙者愿呢,谁来圆?
未等她继续深思苦索下去,修长带着薄茧的手便覆上她的颊,一掐。
溪棠拧眉,转头方想呵出他的名字,却对上他轻垂柔和的眉眼,顿时噤声。
他怀里抱坐的那个幼子巴巴爬出来,对她手里握着的白玉神像颇感好奇,糯糯道:“仙子,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