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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2页）

有一个星期天，荷西去公司加班，整天不在家。

我为了打发时间，将今年三月到现在荷西所赚的钱，细细的计算清楚，写在一张清洁的白纸上，等他回来。到了晚上，荷西回来了，我将纸放在他的面前，对他说：&ldo;你看，半年来我们一共赚进来那么多钱。&rdo;

他看了一眼我做好的帐，也很欢喜，说：&ldo;想不到赚了那么多，忍受沙漠的苦日子也还值得吧！&rdo;

&ldo;我们出去吃晚饭吧，反正有那么多钱。&rdo;他兴致很高的提议。

我知道他要带我去国家旅馆吃饭，很快的换好衣服跟他出门，这种事实在很少发生。

&ldo;我们要上好的红酒，海鲜汤，我要牛排，给太太来四人份的大明虾，甜点要冰淇淋蛋糕，也是四人份的，谢谢！&rdo;荷西对茶房说。

&ldo;幸亏今天一天没吃东西，现在正好大吃一顿。&rdo;我轻轻的对荷西说。

国家旅馆是西班牙官方办的，餐厅布置得好似阿拉伯的皇宫，很有地方色彩，灯光很柔和，吃饭的人一向不太多，这儿的空气新鲜，没有尘土味，刀叉擦得雪亮，桌布烫得笔挺，若有若无的音乐像溪水似的流泻着。我坐在里面，常常忘了自己是在沙漠，好似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些好日子里一样。

一会儿，菜来了，美丽的大银盘子里，用碧绿的生菜衬着一大排炸明虾，杯子里是深红色的葡萄酒。

&ldo;啊！幸福的青鸟来了！&rdo;我看着这个大菜感动的叹息起来。

&ldo;好喜欢，以后可以常常来嘛！&rdo;荷西那天晚上很慷慨，好像大亨一样。

长久的沙漠生活，只使人学到一个好处，任何一点点现实生活上的享受，都附带的使心灵得到无限的满足和升华。换句话说，我们注重自己的胃胜于自己的脑筋。

吃完晚饭，付掉了两张绿票子，我们很愉快的散步回家，那天晚上我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第二天，我们当然在家吃饭，饭桌上有一个圆圆的马铃薯饼，一个白面包，一瓶水。

&ldo;等我来分，这个饼，你吃三分之二，我拿三分之一。&rdo;

我一面分菜，一面将面包整个放在荷西的盘子里，好看上去满一点。

&ldo;很好吃的，我放了洋葱，吃嘛！&rdo;我开始吃。

荷西狼吞虎咽的一下就吃光了饼，站起来要去厨房。

&ldo;没有菜了，今天就吃这么些。&rdo;我连忙叫住他。&ldo;今天怎么搞的？&rdo;他莫名其妙的望着我。

&ldo;拿去看！&rdo;我将另一张帐单递给他。

&ldo;这是我们半年来用掉的钱，昨天算的是赚来的，今天算的是用出去的。&rdo;我趴在他肩膀上跟他解释。

&ldo;这么多，花了这么多？都用光了！&rdo;他对我大吼。&ldo;是。&rdo;我点点头。

&ldo;你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rdo;

荷西抓起来念着我做的流水帐‐‐&lso;蕃茄六十块一公斤，西瓜两百二十一个，猪肉半斤三百‐‐&rdo;

&ldo;你怎么买那么贵的菜嘛，我们可以吃省一点‐‐。&rdo;一面念一面又喃喃自语。

等到他念到‐‐&ldo;修车一万五，汽油半年两万四千‐‐&rdo;声音越来越高，人站了起来。

&ldo;你不要紧张嘛！半年跑了一万六千里，你算算是不是要那么多油钱。&rdo;

&ldo;所以，我们赚来的钱都用光了，白苦了一场。&rdo;荷西很懊恼的样子，表情有若舞台剧。

&ldo;其实我们没有浪费，衣着费半年来一块钱也没花，全是跟朋友们吃饭啦，拍照啦，长途旅行这几件事情把钱搞不见了。&rdo;

&ldo;好，从今天开始，单身朋友们不许来吃饭，拍照只拍黑白的，旅行就此不再去，这片沙漠直渡也不知道渡了多少次了。&rdo;荷西很有决心的宣布。

这个可怜小镇，电影院只有一家又脏又破的，街呢，一条热闹的也没有，书报杂志收到大半已经过期了，电视平均一个月收得到两三次，映出来的人好似鬼影子，一个人在家也不敢看，停电停水更是家常便饭，想散个步嘛，整天刮着狂风沙。

这儿的日子，除了沙哈拉威人过得自在之外，欧洲人酗酒，夫妻打架，单身汉自杀经常发生，全是给沙漠逼出来的悲剧。只有我们，还算懂得&ldo;生活的艺术&rdo;，苦日子也熬下来了，过得还算不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