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两步走上前尚未来得及动手,便听那甄藏珠大喊:“凭什么!我没犯法!凭什么!”
贾敘道:“凭我是当官的。”
甄藏珠喊道:“我也能当官!”
“你现在是官么?”
甄藏珠哽了下:“……暂且不是。”
“我现在就是官。”贾敘负手道,“你能不能当上官还两说呢,还敢摆官架子。”又朝柳二摆了摆头。
柳二上前拎起甄藏珠随意捏了几下,甄藏珠杀猪般嚎叫了起来。茴香皱眉,低声道:“他当真是我叔父?”
“不知道。”贾敘道,“审讯你也得学学。”
甄藏珠叫声凄厉,茴香有几分不忍,道:“不如好生问问他,何必动刑。”
贾敘道:“打听到李翠花是甄得仁的姘头,我特意亲去见了见。乃是个极寻常的山中寡妇,机灵能干。这个甄藏珠不知轻重,显见是让他母亲惯坏了。且只管平地挖坑,全然不知道那样的物件绝非挖坑能挖出来的,又可知毫无见识。若好生问他他未必肯说实话,不如修理一顿,以他为质去问李翠花。他知道的必然没有李翠花多。”
茴香闻言默然半晌,问道:“大人想必知道这里头藏的是什么?”
贾敘道:“不知道。只知道极为要紧、关乎社稷存亡。”抬目看了看甄藏珠,“委实是件能立大功的东西——能不能当大官就不好说了,也保不齐是灭口。”茴香轻轻垂头。这会子甄藏珠已在哇哇大哭了。贾敘道,“罢了。”柳二便住了手。
甄藏珠已被吓得不敢动了,瘫在地上颤声道:“老爷饶命……”
贾敘冷笑道:“就你这模样还想做官?”
甄藏珠哭道:“小人再不敢了。”
贾敘哼了一声:“说吧。”
甄藏珠遂招了。他从前皆不知道自己有个很了不起的老子,直至前些日子贾敘拿着甄得仁的画像找上门来,李翠花方告诉他了生世。
甄得仁当年这马力山认识了新寡才半年的李翠花,勾搭到一处。后李翠花珠胎暗结。李翠花尚未察觉、甄得仁先察觉了。寡妇怀孕终归不是什么好事。甄得仁便给了李翠花些银子,让她假扮吃飞醋跟自己翻脸。甄得仁的另一个姘头又上她门前去耀武扬威,李翠花骂又骂不过,那姘头还不依不饶,只得去别处走亲戚避风头。她在亲戚家将儿子生下来又寄养在那亲戚家,自己依着甄得仁的话回到马力山。
甄得仁遂扮作与她重修旧好,又将那个姘头哄住,两头跑享齐人之福。又告诉李翠花,那姘头是个幌子,自己压根儿不想跟她好;李翠花深信不疑。甄得仁替儿子取名藏珠,让李翠花好生养着,“将来能当大官。”李翠花愈发深信不疑。
又过了两年,一日晚上,甄得仁趁着月亮领李翠花来了这个山坳,站在上头指道:“这块儿埋了皇帝家极要紧之物。将来总有一日,我们儿子长大了,皇帝也另换了一个新的。新皇帝肯定会派人到这里来找东西。我有个孙女,知道天罡的排序,也会跟着皇帝的人过来。让她把那排序说出来,我们儿子必能当大官。”李翠花牢牢记下了。后甄得仁办完事走了,李翠花将甄藏珠接回来,只说是从亲戚家收养的。知道儿子早晚能当大官,便很是娇惯他。马力山之事她从没说过,直至贾敘拿着画像找上门去。
甄藏珠闻听便知道自己快要当官了。因甄得仁只指给李翠花这个山坳,山坳极大、并不知道皇帝想要的东西在哪儿,他遂干脆在这山坳左近搭了个棚子日夜守着,终有一日守到有人领着贾敘过来。山里人眼睛亮。甄藏珠老远便看见贾敘围着下头那点子湖水转了好几个圈子,便猜东西藏在湖边。他并不知道该从何找起,又怕贾敘抢先找到东西贪墨了他的功劳,急的了不得,回去便睡不着觉。
李翠花知道了,从箱子底下翻出一幅画儿来,说是甄得仁留下的。甄藏珠一瞧,画的就是山坳中的那湖,湖边一坐一趴两只兔子且隔得不远。甄藏珠一琢磨,想必兔子便是暗示那东西埋藏之处,遂拿了铁锹来这儿翻。
贾敘等人听罢互视了几眼,贾敘道:“你母亲可曾告诉你是什么东西?”
甄藏珠摇头:“只知道能当大官。”
贾敘道:“也不知你母亲可还瞒了你什么没有。”
甄藏珠忙说:“老爷若不信,不如再问问她去。”
贾敘冷笑道:“你卖老娘倒是卖得快。”遂示意柳二押着他回家去。
他二人走在前头,贾敘茴香在后头。贾敘乃问道:“你信么。”
茴香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瞧他那模样,这些话皆非他能编排得出来的。细细想着,仿佛又不通。我委实不知道什么天罡的排序不说;难道他问我我便会答?”
贾敘微笑道:“天罡排序你必然知道,只是恐怕并不知道那就叫做天罡排序罢了;或是你祖父使了什么法子暗暗藏到只有你能找到之处。至于让你把那个排序告诉这个甄藏珠——我猜是那个李翠花想多了。甄得仁之意应当只是你知道而已,并没有让你告诉他们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