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陪伴在病榻旁,眼皮倦得有千斤重。浑身像散了架,伤势不要紧,从小打到大,致命伤是失去了孩子,还有,师弟又被抓,以&ldo;汉jian&rdo;入罪。此罪可大可小,经一道手,剥一层皮。政府最恨这种人。一下子不好便枪毙。
小楼是两边皆忧患。
见ju仙终于醒过来,脸色苍白如洗,命保住了,人是陡地瘦下去‐‐是肚中另一个人也失掉了,血肉一下子去了一半,ju仙如自噩梦中惊醒,狞厉一叫:&ldo;‐‐小楼!&rdo;
他楼着她,相依为命的当儿,他竟又抽身他去,营救蝶衣。
&ldo;……&rdo;ju仙气极,&ldo;小楼你……叫那假虞姬给你生孩子去!&rdo;
&ldo;得去想法子呀,他们是说拿便绑,说绑便杀。汉jian哪!也是人命!&rdo;
&ldo;蝶衣他是有干过这事,大概罚罚他,关一阵子就给放出来。你跟他们是说不清的。&rdo;
ju仙不想他走,在一个自己最需要的当儿,他为另一个人奔走!这人,台下是兄弟,台上是夫妻。而她,是他终生的妻呀。
&ldo;他没杀人,不曾落了两手血。&rdo;ju仙道,&ldo;一定从轻发落的,你能帮上什么?&rdo;
&ldo;那回是为了我,才一个人到鬼子的堂会。他们怀疑他通敌!&rdo;
&ldo;吓?&rdo;ju仙一听,才知事态严重。
她当然记得那一宗&ldo;交易&rdo;,她背叛了他‐‐或者说,她答应离开小楼,只是小楼不曾离开她吧。她没强来呀。她当然也记得二人转身朝林子路口的黄包车走去时,身后那双怨毒的眼睛,刺得背心一片斑调。
是对是错,她已赔上一个孩子了。真是报应。也许双方扯平了。
但ju仙太清楚了,如果三个人再纠缠下去,小楼仍是岌岌可危的。她应该来个了断!她还他,救他这次,然后互不拖欠。
ju仙拉住小楼,道:&ldo;我和你一道去!&rdo;
小楼望着她。
&ldo;咱们去求一个人。救出来了,也就从此不欠他了。&rdo;
她挣扎着要起来:&ldo;那把剑让我带去。&rdo;
蝶衣在法院被告栏上受审。他很倔傲,只觉给日本人唱戏出堂会不是错。‐‐他的错在&ldo;痴&rdo;。不愿记得不想提起,心硬嘴硬,坚决地答辩:&ldo;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的。我爱唱戏,谁懂戏,我给谁唱。青木大佐是个懂戏的!艺嘛,不分国界,戏那么美,说不定他们能把它传到日本去。&rdo;
完全理直气壮,一身担戴,如苏三的鱼枷。
不是为了谁。
根本为自己。
这样的不懂求情,根本是把自己往死里推。
ju仙重新打扮,擦白水粉,上胭脂、腮红。棉纸把嘴唇染得艳艳的。有重出江湖的使命感。她的风情回来了,她的灵巧机智仍在。男人,别当他们是大人物,要哄,要在适当时候装笨,要求。
她抱着那把剑,伴着小楼面见袁四爷。
她知道蝶衣这剑打哪儿来。袁四爷见了剑,一定勾起一段情谊。把东西还给原主,说是怕钱不够,押上了作营救蝶衣的费用,骨子里,连人带剑都交回袁四爷好生带走,小楼断了此念,永远不必睹物思人‐‐这人,另有主儿。……
ju仙设想得美,不止一石二鸟,而且一石三鸟。
她弱质纤纤,万种温柔。仿佛回到当年盛世,花满楼的红人。旧戏新演。
袁四爷还着实地摆足架子,羞耻了段小楼一顿,以惩他个不识抢举。小楼都忍了。
‐‐谁知‐切奔走求效都不必了。
意外地,在法院中,蝶衣毋须经过任何程序,被土兵带走。
到什么地方去?
无罪,但又不放。
所有人都疑惑起来。全场哗然。‐‐‐这个人根本&lso;早勾结官府!&ldo;其实他又去了堂会。国民党军政委员长官,到了北平。为了欢迎、致敬。政府以最红的角儿作为&ldo;礼物&rdo;,献给爱听戏的领袖。于是。什么法律就不算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