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周的医院很热闹,他们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总不断的有人从面前匆匆而过,又匆匆折返,或焦急,或担忧,或悲伤,或忐忑。
医院是看世间百态最好的地方。
&ldo;何苦呢?&rdo;孟鹤幽幽地叹息。
刘远低头望着斑驳的大理石地面,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已经是短短几天内第二个人问他了,对啊,何苦呢。他也不知道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可有时候,行动不受意志控制。它们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孟鹤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有些为刘远不值:&ldo;郭东凯玩儿过的男孩儿没一打也有半打,要个个都跟你似的这么拼命,那还不早血流成河了。&rdo;
刘远几乎把嘴唇咬出血:&ldo;我没跟他玩儿。&rdo;
孟鹤黑线:&ldo;对对对,我没说你不认真,我是说他……&rdo;
&ldo;我也没当他在玩儿!&rdo;刘远终于抬头,望向孟鹤,目光炯炯。
男孩儿的眼神像火焰,跳动的,蕴满力量。就像烟花燃烧殆尽前那抹最绚烂的华彩。
孟鹤微微蹙眉,敛下眸子想了会儿,才抬头对刘远说:&ldo;嗯,也许你说的对,其实这种事儿本来外人就是看不清的。我只能和你说,郭东凯再认真,哪怕他全力以赴了,也只能认真到你的两成就不错,你明白么?你俩,不一样。&rdo;
刘远看向孟鹤,良久。
眼里火光殆尽,最终,刘远扯出摸虚弱的微笑,声音低低的,哑哑的:&ldo;以前没转过来弯儿,现在明白了。&rdo;
孟鹤想去擦擦小孩儿的脸,却抹了自己一手黑。他这才注意到,小孩儿的眼圈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是睫毛膏还是眼线,反正通通花得一塌糊涂。
熊猫般的刘远格外可爱,孟鹤忍不住逗弄起来,捏捏对方包子般的脸颊,孟鹤由衷感叹:&ldo;你还真像个小姑娘。&rdo;
孟鹤的手指很暖,刘远舒服的眯起眼睛,喃喃自语般:&ldo;怪事儿,你这么说我我就不想踹你。&rdo;
孟鹤还没来及为享受到的特殊待遇欣喜,便接到了丈母娘的电话,让速去市军医大附属医院妇产科,冯心妍要生了。冯妈妈的大嗓门不需要扬音,透过听筒刘远轻易捕捉得一清二楚。于是孟鹤刚放下电话还没出声,刘远便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根本壮得像头牛,催孟鹤赶快奔赴那边。
孟鹤也确实有些心急火燎,于是嘱咐刘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刘远在医院走廊一直坐到晚上七点。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往往这个念头出炉,又被另外的想法驳倒,脑子里就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一个小人儿终于占了上风,他把另外一个小人儿狠狠的踩到了脚底下,把胜利的旗帜牢牢的插在了大脑中的高地上。
刘远拿着三块钱买的锋利美工刀走进公园的时候,月色正美。
柳条垂到湖边的大石头上,一刚一柔,相映生辉。
刘远找了块儿石头坐下来,先把左手的袖子挽起来,再用右手慢慢推出刀刃,不锈钢的金属色泽在夜里显得感外冰凉。
刘远颤巍巍的拿着它,用刀背一下下在自己的左手腕比划着。寒冷的战栗从被金属划过的皮肤上传递到神经末梢,刘远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终于,刘远觉得准备得够久了,他可以接受下面的疼痛了,于是他把刀背转成了刀刃,慢慢的,一点点的,贴到自己的手腕……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刘远一抖,手腕上瞬间出现一条极细的血丝。接着,小花鼓清脆的拨弦响彻公园,寂静的夜里,格外欢腾。
刘远无比慌张,就像见不得人的事被撞破一般,他丢下刀,忙在口袋里翻手机,半晌,终于翻了出来。只是手机上跳动的名字,让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