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泪顺着眼角倒流,染湿了额头,一片冰冷。
答应回去就娶的人,可能娶不到了。
“便让他们都回岛上去吧。”皇帝最终,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赵承溶猛地抬起头,他双目含泪看着皇帝,他唇角颤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只是用力地对着皇帝磕了几个头。
皇帝摆了摆手,让人将他们带下去了。
长公主缓缓走到皇帝跟前跪下,她并未参与作案,所以并未被问罪,但她一直都是个很懂得为自己打算的人,如今一切落幕,她也要自己识趣一些。
“陛下,臣妹自请废除长公主称号,臣妹虽未动手作恶,但知情不报同样是罪,臣妹自请贬为庶人。”长公主一跪到底。
皇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长公主,最终应了她的请求。
长公主与蔓娘互相扶持着从堂上离去。
大堂之上渐渐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只剩下贺境心坐在高背椅上,手里还握着醒木,外面一轮夕阳西沉,光映照进来,打在头顶悬挂着的匾额上,匾额上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字。
她静静地坐着,坐了很久很久,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映照着尘世的繁杂和喧嚣,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照见。
最后一抹夕阳消散,大堂上已然空无一人。
今日的早朝,那位认祖归宗的小太孙,和三公主一起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原本站满的文武百官,此时十分稀疏,清理掉的那一批官员,暂时还未有能臣补上。
皇帝当朝立了太孙,又封了三公主为镇国长公主。
再接着是论功行赏,贺境心破案有功,从六品监察使,擢升为五品巡按御史。
贺境心今日也上了朝,她一身官袍上前领命。
在贺境心之前,朝堂上并没有女官,但她一上来的官身就是皇帝直接封的,之后又破了这么大的案子,如今破格成为五品巡按御史,纵使有人心里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
下朝之后,贺影心陪着贺境心去领了新的官袍,一路把贺境心送到了宫门口,他拉着姐姐的手,舍不得松开。
“就算要走,也是过年后才走。”贺境心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如小时候那样,“怎么样,功课学的过来吗?”
贺影心点头,“学的过来的,姑姑教的很好,爷爷有时候也会教我。”
说到爷爷,贺影心的心情就低落下来。
就算古大夫续命,也只不过是让皇帝多活一个月,算算日子,正好能过正月十五上元节。
他打起精神来,笑着送走了贺境心,然后回去找姑姑上课。
梅苑里,众人此时都有些紧张得守在外面,屋内,古大夫正在替花明庭解毒,花明庭身体里的毒深入脏腑,侵蚀了经脉,这些年靠着古大夫的药,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如今古大夫就要亲手打破这个平衡。
骆修远在门外走来走去转折圈圈,张满坐在那里瞧着眼晕,“你能不能别走了?”
“不能,我静不下来。”骆修远说。
张满:“你说,毒解了之后,花叔的眼睛能恢复吗?”
骆修远脚步一顿,“要是能看见的话,就太好了。”
虽然他曾经害怕过,害怕花明庭看见他的脸,就认出他不是花家人,但如今他们甥舅二人,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很多事情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他们会是彼此陪伴的亲人。
贺境心回到梅苑的时候,古大夫还没出来,大家看到她的新官袍,起哄着要她去换上,贺境心知道这群人是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就走进屋换了新官袍出来。
新的五品官袍,比之前六品官袍更加气派威严,这身官袍应该是绣娘根据她的身形做的,穿上后分外合身,肩背挺直,腰部收紧,再配上官帽官靴,很能唬人。
宋钺此时就被迷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贺境心,只觉得心脏在怦怦跳,然后他低下头来,抿唇笑了,年少时动心之人,没有在尘埃里沦为普通,她一路前行,始终坚定强大,她依然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被他瞧见的样子,身上像是带着碎光。
他也要更努力一些才行啊。
吱嘎一声,屋门终于被打开了,众人顿时围了上去,将刚刚还稀罕的五品官抛在了一边。
宋钺走到贺境心面前,他抬起手替她正了一下官帽,“很威武。”
“我也这么觉得。”贺境心笑了起来。
而那边,古大夫脚步虚浮的走出来,整个人犹如被榨干了一样,十分疲惫,面对这几双紧张担忧的眼神,古大夫摆了摆手,“都玩儿去吧,毒解了大半,剩下的再来两次就差不多了。”
众人顿时恍惚起来,是自内心的替花明庭开心。
这一路上,虽然花明庭看不见,可是却是他照顾大家最多,他们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花明庭时的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