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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1页）

兰小楼在奉天已经待了近10年了，他的家在奉天城东边，有着一个小院，三间小平房。东、西二间是卧室，中间一间叫外屋，是厨房。东屋里，兰小楼坐在炕头抽烟。毓秀扛着多半袋高粱米进屋，兰小楼忙去接，抱怨毓秀买这么多米咋不叫他一声，他是男的，该他去扛才是，又说看把你累的！

毓秀一边说话，一边上炕把炕柜里的钱和炕席底下的钱都翻了出来：&ldo;我没想买这些。到街上听大伙都在说，奉军要进关打仗了！啥东西都要涨价了。&rdo;

兰小楼吃了一惊，问道：&ldo;奉军进关打谁呀？&rdo;

毓秀一边埋头数钱，一边说：&ldo;听街上人说，上回是打碗还是打弯，这回要打真喽。&rdo;

兰小楼骂骂咧咧地说：&ldo;打吧！这帮子督军是年年打仗，为的就是抢地盘，娶小老婆！不管老百姓死活，都是王八犊子！&rdo;

毓秀笑了起来：&ldo;别骂啦！坏人不怕骂，越骂越活得长！咱自个想法活，别饿成王八犊子色就行了……&rdo;

毓秀手拿一叠钱，放入胸口，对兰小楼说道：&ldo;我在粮米行听人家说，把钱都换成奉票，等奉军在关里打胜了，奉票就涨钱了！一块能顶好几块花！&rdo;

兰小楼闷声问气地说：&ldo;要是打败了呐？&rdo;

毓秀想了想，说：&ldo;对了！人家说把钱要是换成日本钱，叫金票。不管谁打败谁打胜，啥时候都值钱！&rdo;

兰小楼&ldo;啊呸&rdo;一声：&ldo;叫他滚犊子！咱饿死也不换他小日本的钱！你记住喽！&rdo;

毓秀点了点头，道：&ldo;我说也是。日本人咋那么邪乎？！铁路他占着，在大街上欺负人也没人敢管‐‐咋换钱还占咱们便宜？&rdo;

毓秀走到外屋，朝西屋喊道：&ldo;兰花！……兰花！&rdo;

兰花急忙推开小六子，走到外屋，整理自己头发、衣服，一边道：&ldo;妈！啥事啊？&rdo;

毓秀道：&ldo;走，跟我买米去！&rdo;

兰花心里不满：&ldo;买米咋还叫我去哪！&rdo;只是口中却不言语，手放在背后，偷偷地往小六子的方向摇了摇，便跟着母亲出去了。

很快的，第一次直奉大战爆发了，这是一场北洋军阀直、奉两系在帝国主义支持下争夺中央政权的战争。

战争的背景其实是上次直皖战争中直系军阀的胜利，表明英美势力在中国的加强。日本在失去皖系军阀这个工具后，自然非常之不甘心，转而扶植另一个工具奉系军阀与直系对抗。

1922年4月29日，第一次直奉战争正式爆发，双方各动用兵力约12万人，在长辛店、固安、马厂一带交战。5月5日，直军在长辛店获得大捷，西线奉军溃败，东线奉军仓皇溃退。只有张学良的第三旅和郭松龄的第八旅不败。并在山海关一线挡住直系军阀的进攻，使张作霖能得以退守关外。随后张作霖逃回滦州，率残部出关。6月17日，直、奉签订和约，第一次直奉战争结束。直系军阀独霸了北京政权。

奉天城兰小楼家，毓秀坐在炕头，炕席上放着一堆奉票。兰小楼、小六子、兰花都围着毓秀。毓秀用手拍着炕席上的奉票痛哭着说道：&ldo;这都怨我啊！我是个败家娘们儿啊……是我把钱都换成奉票的！这会这奉票都快成废纸啦！二十块钱不顶一块钱啦！我不该换奉票啊……&rdo;

兰小楼用手给她擦去眼泪，劝慰说：&ldo;哭啥呀？怨你啥呀？是你领兵进关打败仗啦？看把你能耐的，奉军打败仗都怨你啦？叫我说你换奉票换对了，奉天又独立了你知道不？在奉天就得花奉票了你知道不？&rdo;

小六子在旁也说：&ldo;妈、我爹说的对！报纸上都登出来了，北京的大总统把张作霖的啥官都给撸了！张作霖就宣布独立了！&rdo;

毓秀吃惊地说：&ldo;他独立？他就是个王八犊子！好好的打啥仗，往后这日子咋过啊！&rdo;

兰花在母亲身边坐下来，柔声地道：&ldo;妈，别怕，我和六子哥能养活你！&rdo;

毓秀叹气：&ldo;这会儿啥东西都这老贵，你俩就是唱破嗓子，也养活不了这四口人哪！&rdo;

兰小楼站起来，瞪眼立誓道：&ldo;你说什么呢你？！这还有个大活人哪！你们把我这一家之主当啥啦？你忘了我娶你的时候说啥了？有我兰小楼在，就不能叫你娘俩饿着！奉天的戏园子不叫我唱，可我下屯子唱红成啥儿，你们不是没见过！&rdo;

毓秀听到这里，更是大放悲声，截住兰小楼的话头，转头对小六子和兰花哭喊：&ldo;小楼你说，孩子，别说啦！指望奉军打胜仗，奉票涨钱好给你俩成亲，可这……&rdo;

兰小楼只好又坐了下来，抚摩着毓秀的背，又劝：&ldo;别哭了！活人还叫尿憋死了！听我的！你俩到外屋灶台前，给灶王爷、灶王奶奶磕个头！再给我和你妈磕个头，就入洞房！去呀！&rdo;

第二天，一大早，兰小楼背个包袱，挎个唢呐，毓秀也背个包袱。二人开了小院的院门要下屯子去唱戏，小六子和兰花跟在后面送行。毓秀一见了兰花哭，自己憋不住也哭，口上却劝慰着兰花：&ldo;别哭！我和你爹到年下就转回来了，啊！&rdo;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既不冷也不热，奉天城外，兰小楼和毓秀背着包袱走在南满铁路铁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