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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 曹操 第8部第十四章 朝议九州(第5页)

&esp;&esp;曹丕连连摇头:“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我究竟错在哪里?”

&esp;&esp;“在下斗胆问一句,公子以为令尊乃何许人也?”

&esp;&esp;曹丕不解:“季重此言何意?”

&esp;&esp;吴质微然一笑:“令尊不仅是当朝丞相,还是当世之雄杰。尔虞我诈,纵横捭阖,且不论他赫赫战功,即便为政之道、诗赋之才世间又有几人可比肩?他才智冠于天下,又思慕九五之事,虽然年过五旬仍满心壮志,可谓春秋鼎盛。如此才智非常、大权在握之辈,岂容别人在他眼皮底下结党营私?公子错就错在邀买人心自树声名,还要夺营擅权,这不是开门迎祸吗?须知公子之于丞相

&esp;&esp;,非独为父子,说穿了还是君臣。君臣之间岂能循寻常父子之道?”

&esp;&esp;这席话真有醍醐灌顶之效,曹丕猛然醒悟——原来如此!难怪我招揽的友士越多,父亲越猜忌自己;替我说好话的臣僚越多,他越要敲打我。生在这个君不君臣不臣的家族,看来一切都不能按常理揣摩啊!想明白这点,曹丕不禁苦笑:“惜乎窦辅已死,刘威蒙罪,阮瑀遭禁,如今连你也要走了。以后我可怎么办?”

&esp;&esp;吴质拉住他的说,缓缓道:“明者处世,莫尚于中。优哉游哉,于道相从。其实公子只需内尽人子之孝,外行宽厚之德,您稳居嫡长之位,到时候自然会有忠良之臣为您出头。老子有云‘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esp;&esp;曹丕深悔自己急功近利,没有早纳吴质之言:“你说得对,不过倘若有人要谗害于我呢?”

&esp;&esp;“救寒莫若重裘,止谤莫若自修。公子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又何必在乎别人图谋什么?若实在事不可解……”吴质凑到他耳边,“在下虽去,尚有司马懿在邺,此人聪慧不弱于我,公子可私下问计于他。”说罢拱了拱手,“在下明早就要离开邺城了,望公子多多珍重,日后定有再会之期。”

&esp;&esp;曹丕还想再挽留他一阵,吴质却转身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esp;&esp;无力回天

&esp;&esp;相较邺城的听政堂而言,许都皇宫的朝堂就显得寒酸多了。群臣似泥胎偶像般端坐两列,正进行着一场沉闷而忐忑的朝会。他们岂止像泥胎偶像,根本就是一群毫无实权的傀儡!

&esp;&esp;太常徐璆、宗正刘艾、大司农王邑、光禄勋蒯越、大鸿胪韩嵩、少府耿纪、中尉邢贞,这些列卿有的是清流名士,有的是名臣之后,有的是地方势力代表,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掌握实权,只不过是曹操装点朝堂的道具罢了。卫尉卿马腾及其子骑都尉马铁、奉车都尉马休早已下狱,连坐席都被撤去。谏议大夫杨彪没有来,他也根本不打算再到这个充满屈辱的地方来,反正儿子都已上了曹家的船,时代已经变了,他这个先朝旧臣还出来蹚什么浑水?他不在,另一位谏议大夫刘琮却在,这个被捧上高位的年轻人身体清瘦,面貌白皙,满脸唯唯诺诺的窝囊神色,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吹倒。御史大夫郗虑坐于群臣之首,他满头白发,手握牙笏,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就在他对面,还有张虚设的坐榻,那便是丞相曹操的。曹操人虽不在威慑力却在,这种无形的力量不仅充斥着朝堂,充斥着许都,也充斥着全天下每个地方。仿佛没有一个角落能躲避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声音能逃过他的耳朵。

&esp;&esp;大殿上宁静至极,连外面铜壶滴漏的回声都听得见,凝重的气氛使每个人都神经紧绷,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要讨论什么——这是决定大汉王朝生死的一次朝会!

&esp;&esp;尚书令荀彧按捺着心绪,紧紧攥着手中的笏板,双目直勾勾望着御座上的天子。这样仰面直视天子是很失礼的,但荀彧已顾不了这么多,只想再好好端详一下这个年轻人,仿佛要把十几年的感慨和愧意化作目光,远远向他投去。天子刘协如今三十二岁了,蓄起了修长的胡须,他已是六个皇子的父亲。圣人有云“三十而立”,不过这位天子莫说实权,连自由都没有。或许他能拥有锦衣玉食,而且毕生都不会为生计发愁,可这并不能使刘协感到满足,荀彧太了解他了。自曹操迁都以来,荀彧一直守候在他身边,并与侍中荀悦一起入宫侍讲,教天子读书——没人比荀彧更清楚,刘协是一个多么仁慈、多么贤明的可造之材。他本可以成为一代英明有为的君主,本可以乾纲独断,本可以挽回人心重整天下,本可以引领汉室走向复兴之业……但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一切都不可能了。

&esp;&esp;董昭再次提出恢复禹贡九州之议,但这次与七年前不同,他背后有曹操全力支持,这是谁都抗拒不了的。荀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依旧竭力反对。因为事态越来越清楚,恢复九州不过是’。昔孝武更替高帝之法,盗贼半于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大业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何况伪托圣人之言?望陛下三思。”

&esp;&esp;天子固然是傀儡,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君主,在道义上还是压着曹操三分。董昭之学识不输于荀彧,但这场辩论从一开始他就不占理,完全是承曹操之意而为,哪能说得过人家?见此情形他也顾不得人臣之理了,提高嗓门道:“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天下哪有万世不变的道理?”此言一出满座骇然,这场辩论已不仅仅拘泥于是否行九州之制了。

&esp;&esp;荀彧冷冷瞟他一眼:“董大夫,你说是无万世不变之法,还是说无万世不变之朝?”

&esp;&esp;董昭肠子都悔青了,一时不慎说出这么句话,叫人家抓住了把柄。朝堂上他岂能坦言自古无不灭之朝,曹氏当兴刘氏当亡?荀彧祭出一件不容置疑的法宝,他只能跪倒向天子请罪:“臣一时不慎口不择言,望陛下恕罪。”

&esp;&esp;刘协见董昭被荀彧驳得体无完肤叩头请罪,心下暗暗称快。但他也知董昭乃曹操心腹,岂敢草草治罪?只能昧着良心道:“董爱卿无心之言,不必自责,你退下吧。”

&esp;&esp;天子命令董昭退下,可他哪有退路?被荀彧拖了好几个月,回到曹营如何向丞相交待?看来荀彧是无可撼动了,无奈之际他把目光转向群臣:“列位大人,你们怎么看?难道你们也不能采纳九州之议吗?”

&esp;&esp;群臣甚是为难,既不敢违拗曹操又不愿为虎作伥,只能低下头装聋作哑。董昭猛然抬头,恶狠狠瞪了郗虑一眼:“郗公,您老人家怎么看?”

&esp;&esp;郗虑一丝不动坐在那里,望着董昭阴森森的目光,有气无力说:“老朽年迈德薄,董大人但与他人商议,老朽从之便是。”他已经给曹操当刀子诛害了孔融,搞得声名狼藉,再不愿蹚一点浑水了。

&esp;&esp;董昭威胁郗虑无效,又把严厉的目光扫过其他大臣,徐璆、刘艾、王邑、韩嵩、耿纪等都低头看着手中玉笏,假装没瞧见。董昭却不着急,只要耐心寻找,一群羊里总会有最软弱的一只。当他的目光逼视到新任谏议大夫刘琮时,这个懦弱的年轻人不禁瑟瑟发抖。

&esp;&esp;“刘大夫,令尊割据荆州十余年,蒙丞相宽宏饶恕其罪,您才能身在朝堂。如今连您也要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吗?”董昭的声音中带着三分恐吓。

&esp;&esp;刘琮本性怯懦又少不更事,听他翻出昔日旧账,吓得体似筛糠诺诺连声:“下官唯丞相马首是瞻。”身为谏议大夫,当着天子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可悲至极。

&esp;&esp;蒯越受刘表遗命保护刘琮,虽然如今已无主臣之别,但昔日情分还在,见此情形连忙插话:“刘大夫,此番所论之事乃是改易九州,今朝堂之上并无丞相,您这样贸然表态恐怕不妥吧。”表面上是批评刘琮,实际是怕这孩子沾上恶名,要他赶紧闭嘴。刘琮会意,赶紧低下头不言语了。

&esp;&esp;董昭暗怨蒯越多事,却无法争辩,只能暗暗叫苦。荀彧松了口气,轻蔑地看着董昭,一字一顿道:“圣人有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还望董大夫不要执迷不悟……”这话明是对董昭,实是对曹操而论。

&esp;&esp;不想就在此时一个谦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侍中华歆华子鱼起身出班:“《吕览》云:‘上胡不法先王之法,非不贤也,为其不可得而法。’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更易九州上为社稷下恤百姓,顺应时政有何不可?”

&esp;&esp;他站出来横插一杠,荀彧既感意外又觉激愤。意外的是华歆毕竟是当代名士,受朝廷几番征辟才来到许都的,竟然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与自己唱反调;激愤的是昔日华歆为豫章太守,就曾献地于孙策,有人说他惧怕强权没骨气,看来并非无理。当年他对孙策逆来顺受,如今又万事听命曹操了。华歆的话虽简短,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把争论的主题从九州之制是否合理转移到国家该不该变祖宗之法的层面上,这样一来荀彧的道理便显单薄了。荀彧无可奈何把牙一咬,索性挑明:“华公所言甚善,但九州之制非国家根本大政。昔日王莽改制也曾合并九州,乱易郡县之名,为害不浅,岂可不慎乎?”

&esp;&esp;荀彧终于亲口说出了这个名字,言下之意很明确,谁要是改了九州制,谁就是当今的王莽,谁就是篡夺汉室江山的野心家!你们不就是要让曹操一步步走向皇位吗?何必虚虚假假隔着窗纱说话,有胆子就敞开明说。

&esp;&esp;董昭满腹怨气,华歆一脸尴尬,但在这么敏感的措辞之前,都不敢再说什么,谁也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啊!正思量该如何应对,偏偏在此时又有一个中年官员不紧不慢站了起来:“令君何必如此拘泥?武王不讨殷商,何以开周朝八百年之世?高祖不胜项籍,何以定大汉今日之业?难道这些都是开天辟地就有的?莫说九州制当复,以曹丞相今日之功,又岂能屈居列侯之位?今曹氏三子已为县侯,自古子不可同于父,以下官之见,九州制之后当复五等爵,开其公国以酬大功!”

&esp;&esp;荀彧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寒气侵蚀了。因为说这番话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他的女婿、治书侍御史陈群!他没料到连自己的女婿兼同乡都站到了曹氏一边,没料到这个昔日与孔融称兄道弟的人竟有这么大的改变,更没料到他如此坦然捅破窗纱,公然声称曹操应超登公爵建立封国!这不单单是荀氏家族势力的分裂,也是颍川士人集团的分裂,更是士大夫道义的分裂。他又想起孔融曾褒贬汝南、颍川两地士人,曾断言“颍川士虽疾恶,未有能破家为国者也”。当时荀彧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岂不是被孔融一语中的?

&esp;&esp;效忠天子维护皇权的士大夫之节已荡然无存了,群僚们一个个懦弱怕死,希图幸进,随波逐流。荀彧的心凉透了,他已不想再在这个虚伪的殿堂上停留片刻;他恭恭敬敬向天子大礼参拜,起身后将牙笏往腰间一塞,迈步就往外走,当他即将跨出大殿的那一刻,忽然扭过头,鼓足勇气声嘶力竭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难道这天要变了吗?”

&esp;&esp;霎时无论董昭、华歆、陈群,还是那些作壁上观的群僚尽皆披靡。良心何在?臣节何在?面对如此强烈的质问,他们如何作答?荀彧喊罢这一声,顿觉胸中空空如也,头也不回迈步下阶。初夏的阳光照耀在宫廷的青砖之上,闪烁着一层暖洋洋的白光,而他身上依旧那么冷,冰冷冰冷的。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抗拒并不能改变什么,再有力的辩驳也阻挡不住曹操的行动,一切都是徒劳!

&esp;&esp;荀彧走了,大殿上一时寂静无声,隔了半晌群臣才把目光又集中到天子身上。刘协头戴天子冕旒,坠下的珠帘挡住他的脸,群臣也瞧不清他究竟是何表情,只听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唉……散朝吧。”那颤巍巍的声音中似乎透着一丝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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