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在厂内巡视,戴着特制的钢盔与护镜。我已习惯暗红色的熔钢,刺目炙热,缓缓转动,如火山熔岩,一条火舌头般伸出来,所向披靡。
老魏告诉我,曾有人跳钢炉自杀,躯体还没有落下,在半空已化为灰烬,十多年前,他是目击者,
我曾为这个恐怖的景象做过许多噩梦,至今不能释然。
为着使自己心中好过一点,我把这件事转告邓永超,希望她分担一半。
她完全懂得我的意思,默默承受。我是那样欣赏邓永超这个人,事实上,如果我仍在学堂里,如果我还没有结婚,我真会得考虑追求她。现在,现在我只得当她是一个同志。
晚上我们坐在书房聊天,邓永超说,这两年来,真是难为我。
我马上跳起来,&ot;什么,难为我?我是堂堂男子汉,你为什么不说难为了你?&ot;
她清澈的眼睛看牢我,&ot;你是有私心的,我则没有,要发财扬名,这里并不是乐园,所以我说你难得。&ot;
我说不过她。
当夜我与她絮絮谈到半夜,把工作完全交代给她,我没有笔记本子,一切都在电脑中,邓是好手,完全晓得怎么做。
公司真有办法,到什么地方去找来一个这么超值的人物。
清晨,她送我到火车站。
天还没有亮,完全是离别气氛,连我这么钝的人都觉得了。
以前,来就来,走就走,出差嘛,当然是这个样子。
今次,今次我进月台的时候,脚步特别慢,有点不甘心,带三分落寞。
当然是因为不舍得。
而自然不是因为不舍得老魏一家子。
她见我上车便转头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天边蒙蒙亮起来,还有一丝月牙儿的淡影,完全是文艺电影中的布局,使我发呆。
她一直穿着一件黑色凯斯米长大衣,男装式样,西装领子,里子镶黑色的貂皮。
我没有见过更美的外衣,利璧迦有张黑色的长斗篷,,每次穿上都使我赞叹,但还不如永超这件潇洒活泼。
她当然不是不会穿衣服。打扮并不需要天分。能够控制流体力学的女人根本无须卖弄雕虫小技,因此邓永超异常不拘小节,穿对于她是护体,不是示威。她的打扮如她个性一般沉实。
旅途非常沉闷,在万分不耐中度过,这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是什么使我烦躁?
到香港是黄昏.夜景宝光灿烂。马利安又来接我,我紧紧搂她一下,表示感激。
她说;&ot;你又瘦了。&ot;
我没有开口。
本来应当盼望回家,但此刻的家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疲倦的脱下大衣,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足有一百公斤重。
也许利璧迦也觉得我同样重,她不再爱我,她嫌我是负累。
马利安替我挽着大衣,驾车送我回家。
她今日打扮得十分艳丽,穿着整件的翠绿色的软皮短裙子;同色尖头高跟鞋,阔脚板是如何塞进这种鞋子里去,真叫男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高跟鞋的确添增诱惑。
我叹口气,但我是一女之男,让我重申这一点。
在车上我闭着眼睛。
马利安停好车一直送我到大门口。
我取出钥匙开门,却旋不开来,我纳罕。马利安自我手中接过钥匙,再试。户内有搓牌声,没有搞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