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林建就来接她了。他把她带到这个有暖气、有大沙发、有漂亮阿姨和小弟弟的房子,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里不是家。家是那个只有三十平米的小出租屋,墙上贴着她的奖状,妈妈的床头堆着她织了一半的毛衣,阳台上晾着娘俩的衣服,挤挤挨挨的,却暖烘烘的。
"林小满!"林建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怒气,"你听见没有?"
小满猛地回过神,林睿还在哭,张岚在旁边哄着,林建的脸阴沉沉的。她慢慢松开手,发夹的边缘硌得手心生疼。
"给你。"她把发夹递出去,声音有点抖。
林睿一把抢过去,举着发夹跑了,很快就听见"啪"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小满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冲过去,看见林睿把发夹扔在地上,还用脚踩着。蝴蝶的翅膀断了一根,碎钻掉了好几颗,歪歪扭扭地躺在地板缝里。
"林睿!"小满的声音突然拔高,她一把推开林睿,蹲下去捡那枚发夹。断了的翅膀扎进掌心,有点疼,血珠慢慢渗出来,滴在发夹上,像颗小红豆。
"你敢推弟弟?"张岚尖叫起来,一把将小满拽起来,"反了你了!"
林建走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小满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响。
小满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看着林建,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全是愤怒,没有一点心疼。
原来,他真的不是爸爸了。
她没哭,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把那枚断了翅膀的发夹捡起来,放进裤兜。然后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她的头发乱七八糟。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来,又暗下去。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不停地往下走,好像楼下有妈妈在等她。
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叔叫住她:"小姑娘,这么晚了去哪儿?"
小满停下脚步,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很短,很孤单。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发夹,断了的翅膀硌着掌心,有点疼,却让人很清醒。
"我想我妈妈了。"她小声说。
保安大叔愣了愣,叹了口气,从值班室里拿出个烤红薯:"刚烤好的,趁热吃。"
红薯很烫,小满双手捧着,热气模糊了眼睛。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像妈妈以前给她买的那样。
她蹲在路灯下,一口一口地吃着红薯,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热乎乎的红薯皮上,很快就蒸发了。
吃完红薯,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口袋里的发夹好像在发烫,她摸了摸,心里突然不那么空了。
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在那个家里待下去,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更难。但她知道,妈妈给她的勇气,就藏在这枚断了翅膀的发夹里,藏在那些一起熬过的冬天里,藏在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风还在吹,小满裹紧了外套,慢慢地往回走,风把外套吹得鼓鼓囊囊,像只没力气的风筝。小满低着头,一步一步踩在路灯投下的光晕里,影子被拉得老长,又倏地缩短,像她心里忽上忽下的念头。
那个有暖气的房子,张岚的香水味总呛得她鼻子发酸,林睿的哭声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林建刚才那一巴掌,热辣辣的疼早就漫开了,可更疼的地方在胸口——那里以前总装着妈妈的笑,现在却空落落的,风一吹就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