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详抬手按住幻星手镯,闭上眼。腕间的星纹骤然亮起,不再是细碎的光粒,而是化作流动的光河,顺着他的指尖漫溢出来。
那些光粒子是温暖的,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淡淡的银蓝色光晕,先是落在女孩汗湿的额头上,接着缓缓流淌,顺着她的脸颊、脖颈,覆盖住她瘦弱的身躯,最后连那只掉了耳朵的布刺猬玩偶,都被裹进了一层薄薄的光茧里。
女孩的睫毛忽然轻轻颤了颤,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监护仪的“滴滴”声慢了半拍,随即恢复平稳,只是频率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光粒子越来越密,渐渐凝成一道光桥,一头连着叶详的意识,一头扎进女孩的眉心。
叶详能“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是她的梦呓,是她的恐惧,还有那只刺猬玩偶在梦里发出的、像尖刺摩擦般的嘶鸣。
“别怕,我来带你出去。”他在心里默念,意识随着光粒子一同下沉。眼前的暖黄灯光、监护仪的绿光、消毒水的气味都在快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灰雾,以及雾里隐约传来的、和巴克贡嘶吼同源的震颤。
叶详成功地进入了小女孩的梦境之中。
光茧里的混沌像被温水化开的糖块,渐渐褪成浅橘色。林小满睁开眼时,鼻尖先撞上一缕甜香——是糖醋排骨在砂锅里咕嘟冒泡的气息,混着刚洗好的草莓的酸,漫在空气里暖洋洋的。
“小满,帮妈把葱花递过来。”
厨房门口倚着的身影转过身,围裙上沾着点面粉,发梢被蒸汽熏得微卷。林小满盯着她手腕上那串红玛瑙手链,忽然鼻子一酸。那串珠子在梦里总泛着润润的光,不像现实里最后被收进铁皮盒时,每颗都蒙着层灰。
“发什么呆呀?”妈妈笑着抬手,指尖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下,“作业写完了?我瞅你书包还扔在沙发上呢。”
林小满扑过去抱住她腰,脸埋在纯棉围裙里蹭了蹭。布料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妈妈惯用的柠檬香皂的气息,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天差地别。
“妈,你今天不难受吗?”话出口才觉不妥,她赶紧把脸埋得更深,“我是说……今天炖的排骨闻着好香。”
妈妈的手顺着她头发往下摸,掌心温温的,带着刚切完姜的辛辣气。“傻闺女,妈好得很。”
她低头看锅里的汤汁,木铲轻轻搅动着,“上周去复查,王医生都说我恢复得比谁都快,再过阵子就能陪你去爬紫金山了。”
林小满猛地抬头,看见妈妈转身时脖颈处的皮肤是光滑的,没有现实中透析留下的淤青。
灶台上的白瓷碗里摆着切好的草莓,颗颗饱满,蒂头还带着鲜绿的叶子——妈妈以前总说,洗草莓要像给小娃娃洗澡似的,得用流水冲够三分钟。
“快来吃两颗垫垫。”妈妈端着草莓走过来,指尖捏起一颗递到她嘴边,“今天菜市场新来的草莓,甜得很。”
草莓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时,林小满忽然看见茶几底下露出半截毛线。她蹲下去拽出来,是只快织好的布刺猬,圆滚滚的身子,背上戳着密密麻麻的毛线尖刺,两只圆耳朵支棱着,针脚有点歪歪扭扭。
“上次你说想要个刺猬玩偶,妈学着勾的。”妈妈端着排骨从厨房出来,看见她手里的刺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耳朵总勾不好,拆了好几次……”
林小满把脸贴在刺猬软乎乎的肚皮上,眼眶热得厉害。现实里那只掉了耳朵的刺猬,是妈妈最后住院前连夜缝的,针脚歪得更厉害,因为那时她的手已经开始发颤了。
可眼前这只不一样,两只耳朵都好好的,用粉色毛线绣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含着光。
“晚上想吃什么菜?”妈妈把排骨盛进盘子,玻璃碗里的草莓红得发亮,“我看冰箱里还有你爱吃的芦笋,炒个虾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