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把老太太送回房里。
生客人吁出一口气,可以向小二们、以及熟客人们打听了:“这什么人?”
小二们和熟客人们都很乐意八卦给他:“本店老板娘、还有老板娘的女儿!”
“怎么老板娘这么老!她女儿又这么、这么……”生客人“这么”了半天,形容不出来,转而问:“她们尊姓大名呢?”
“哎、哎!”
“啥?啥?”
……鸡同鸭讲了半天,生客人才知道,老板娘和她的女儿,尊姓大名都没人知道,只不过老板娘会叫她女儿为:aiai。
有一位有文化的客人,一定想知道是哪个ai字。
经过很麻烦的沟通,最后他如愿以偿。那个字,小二们记住了,转述给有兴趣的人听:
好爱好爱的爱,加个口字旁。
嗳。
深闺里的小姐,看着轻雨打薄窗边杏黄的叶儿,娇软地叹了口气:嗳。
连着叹,就成了黑衣女儿的名字。
“为什么取这么怪的字!”生客人摇头晃脑,“不吉利!”
谁说不是呢?
太古怪的、太美好的、太软糯的、太固执的,统统都是不吉利的事。如果说人的一生基调由名字定下,那最好像家明、福生、桂香、爱华——才是通和明达、宜室宜家的好名字。
然而世上总有些怪人。
黑衣女儿把老太太送回屋里,又出来了。
这次她抬起眼,在店堂里望了一遭。
仍然是很静很静的眼波。
闹哄哄、庸俗粗糙的店堂,忽而就变成了澄静的秋塘。塘里所有人,都是她眼波里养的鱼儿。
并没有一尾鱼儿能跃上她的心坎。
她又垂下眼去。秋波流竭。她静静地出门去。店堂里终于喘过一口气,又变成了闹哄哄、粗糙庸俗的店堂。
然而这闹,跟原来的闹已经不太一样了。
有的人,只是走过而已,就已经把空气都改变。
嗳嗳往店后去。
店后有一座小丘。
那小丘其实是有点突兀的。不像一般的丘,往往四面和缓地升起、又降下。这座丘边缘比较陡。
“喂,你说像不像水泡?”慕飞立在店后门,突然问宝刀。
“……还真像!”宝刀赞扬他,“没想到你能比喻得这么像!”
“那是因为我腿上就打了水泡。”慕飞苦着脸。
一辈子的身娇肉贵,并没有因为一年的苦役就被打造成老皮老肉老黄牛。他大腿内侧还是比较娇嫩的。
骑了一天的马之后,两条大腿的里边,都火辣辣的疼,悄悄伸手一摸,已经打了大片的水泡。就像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晶莹可爱。
“那要赶紧挑啊!”宝刀很吃惊。
难怪看他走路姿势怪,像只跳舞的螃蟹。
“别了。别了!”慕飞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