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厢车突然启动,却被运粮队的拒马拦住。赵莽带着兵丁冲出城门,《纪效新书》的残卷在怀里烫,他按照图中的“破车法”,让兵丁用铁链缠住偏厢车的车轮,再用火箭射向车轴的铜管。
爆炸声在雪原上响起,偏厢车里的糜烂药燃成蓝火,却没伤到一人。叶赫部的细作在远处放箭,被早有准备的弓箭手射倒,箭杆上的狼头标记,成了戳穿流言的最硬证据。
当最后一辆偏厢车被拆解,赵莽在车底现块木板,上面用汉文写着“叶赫部赠广宁卫”。他将木板钉在卫城的钟楼上,让每个进出的人都能看见。
李如柏看着重新流动的粮草,突然将令箭递给赵莽:“这卫城,该由懂‘信’字的人守。”
赵莽将《纪效新书》的残卷贴在钟楼的墙壁上,风雪吹过羊皮纸,出哗哗的声响,像在诉说一个简单的道理:比铁兽更可怕的是流言,比城门更坚固的是人心。
雪停时,军民们在城外的雪原上现了更多偏厢车的残骸,每个车轴里都藏着叶赫部的细作名单。赵莽让人将名单抄录后贴满卫城,那些曾散布流言的人,看着自己的名字在阳光下烫,终于明白:能吞噬活人的,从来不是铁兽,是藏在暗处的恐惧和愚蠢。
而《纪效新书》的残卷,依旧垫在城楼的垛口上,只是这次,羊皮纸的火漆印里,渗进了守城兵丁新烙的“信”字——比百年前的抗倭印记,更添了几分风雪的重量。
第二章蛊纹铜轴
声蛊铁蹄
广宁卫的城楼在次声波中颤抖,赵莽按住《纪效新书》残卷的手在打滑。青铜传动轴的嗡鸣钻进颅骨,像有无数根针在太阳穴里搅动,守城兵丁接二连三地栽倒,呕吐物在雪地上冻成黄黑色的冰碴。
“捂住耳朵!”他扯下腰带缠住兵丁的耳郭,自己却任凭次声波穿透耳膜——得盯着铁兽的动向。三辆改造过的偏厢车已在城下排成三角阵,车轴伸出的传动轴高转动,青铜齿轮咬合的频率,正好卡在人体内脏的共振点上。
暗门的绞链突然出刺耳的摩擦声。赵莽的余光瞥见雪地里的冰缝在扩张,十数名明军溃兵从地下钻出,甲胄上的破洞还在滴黑血。最骇人的是他们的脖颈,青黑色的蛊纹像蚯蚓般蠕动,当守城兵丁的刀砍中他们时,蛊纹竟遇血光,伤口瞬间结痂。
“是尸蛊!”苏眉的银镯缠上一名控尸兵的手腕,磁石的嗡鸣让对方动作迟滞,“蛊虫寄生在脊椎里,控制着中枢神经,普通刀剑杀不死!”她拽开控尸兵的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烙印——是广宁卫的兵籍编号,其中几个,正是三日前“逃跑”的士兵。
李如柏的令箭射在城楼立柱上,箭羽震颤的频率竟与传动轴的次声波产生共鸣。“放火箭!”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却在抖——昨夜喝的酒还没醒,次声波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火箭射在铁兽身上,只擦出几点火星。赵莽翻开《纪效新书》的“器械篇”,戚继光在批注里写着“铜畏磁石”,墨迹旁画着个简单的装置图:用十二块磁石组成圆阵,可干扰青铜传动。
“苏眉!”他扬声大喊,同时将残卷抛向城下。苏眉的银镯突然分裂成十二截,每截都带着块磁石,在空中组成个光的圆圈,正好罩住铁兽的传动轴。
次声波戛然而止。守城兵丁的呕吐声渐渐平息,赵莽趁机扑向最近的控尸兵,刀光避开对方的脖颈,直刺心口的兵籍编号——那里是蛊虫最脆弱的地方,果然听见“咔”的脆响,蛊纹瞬间黯淡。
“砍编号!”他的喊声在卫城回荡。《纪效新书》的残卷在雪地里展开,“兵制篇”里的士兵花名册,正好对着控尸兵的心口烙印,每个编号旁都记着士兵的籍贯,其中七个来自辽东,与叶赫部的地盘接壤。
铁兽的传动轴重新转动,却带着磁石的嗡鸣,转慢了一半。赵莽看见车辕下的暗格里,伸出几根铜管,正对着卫城的粮仓方向——是要射糜烂药。他突然想起祖父讲的故事,戚家军曾用羊皮囊装沙土,堵住倭寇的毒烟管。
“用粮袋!”他指挥兵丁将空粮袋捆成大团,抛向铁兽的铜管。沙土透过布袋缝隙钻进传动轴,青铜齿轮立刻出刺耳的摩擦声,转动越来越慢,最后卡在第七个齿牙处,再也动不了。
控尸兵的攻势却越来越猛。赵莽注意到他们的蛊纹在月光下组成奇特的图案,与叶赫部萨满教的祭坛图一模一样。苏眉的银镯突然飞向暗门,磁石锁链缠住个举着骨笛的萨满,对方的笛声正是控制蛊虫的信号。
“断他的笛子!”赵莽的刀脱手飞出,劈开骨笛的瞬间,控尸兵们突然僵住,脖颈处的蛊纹像退潮般褪去。其中个兵丁突然抽搐着跪倒,吐出条两寸长的黑虫,嘴里喃喃道:“叶赫部的人……在伤药里下了蛊……”
铁兽的传动轴彻底卡死,车板弹开后露出里面的机关——是个由七十一个齿轮组成的装置,每个齿轮都刻着叶赫部的图腾。赵莽将《纪效新书》的残卷覆盖在上面,羊皮纸的火漆印遇热融化,顺着齿轮的缝隙流淌,竟在底部凝成“戚家军”三个字。
“他们学了我们的军械,却学不会克制。”张诚拄着铁拐杖走近,杖头敲了敲铁兽的车板,“七十一个齿轮,多一个就会卡住,这是急功近利的下场。”他从齿轮缝隙里拈出点朱砂,“还掺了机关兽的残片,两种邪术混在一起,迟早自毁。”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名控尸兵被解救。赵莽让人用《纪效新书》里的解蛊方熬药,药汤里飘着的桑树枝,与戚家军当年用的完全相同。当第一缕阳光照在铁兽的残骸上,青铜齿轮反射的光,在雪地上拼出个巨大的“汉”字。
李如柏将自己关在总兵府,三天后才出来,鬓角添了许多白。他把兵符交给赵莽时,指缝里还夹着半张《纪效新书》的残页,上面是戚继光的语录:“夫战,勇气也,非铁石也。”
赵莽将铁兽的传动轴熔铸成口钟,挂在卫城的钟楼上。每当风雪起时,钟声就会传遍雪原,既像在警示潜在的阴谋,也像在提醒守城的人:比青铜更坚硬的是人心,比次声波更有力的是信念。
苏眉的银镯重新合拢,磁石吸附的蛊虫残骸被埋在城楼脚下,上面种了株桑树苗。赵莽说等开春桑树芽,就把《纪效新书》的残卷抄录下来,刻在桑木牌上——让抗倭的智慧,和解蛊的草药一起,在广宁卫的冻土上扎根。
叶赫部的细作再也没敢靠近卫城。据说他们的萨满在祭坛上疯了,总喊着“齿轮卡壳了”,而那些被解救的控尸兵,伤愈后都留在了卫城,脖子上戴着桑木刻的护身符,上面刻着自己的兵籍编号——不是耻辱的印记,是重生的证明。
雪化时,赵莽在铁兽残骸的齿轮缝里,现了粒被碾碎的谷子。他把谷子埋在钟楼下,想着到了秋天,或许能长出新的稻穗——就像那些被蛊惑的人心,只要还有一丝信念的种子,总能在冰雪消融后,重新扎根芽。
血蛊齿轮
广宁卫的雪水混着暗红血渍,在城楼的青石板上汇成细流。赵莽踩着黏稠的液体扑上前,腰刀格开控尸兵劈来的铁矛,反手将对方的脖颈按在冻裂的城砖上。控尸兵的喉间出嗬嗬声,脖颈处的蛊纹在月光下亮得刺眼,却在接触到赵莽腰间《纪效新书》残卷的瞬间,像被烫到般缩成一团。
“按住他!”赵莽的吼声里带着喘,三名兵丁扑上来按住控尸兵的四肢。这具“尸体”的皮肤下有硬物在蠕动,胸腔起伏的频率僵硬得像木偶,甲胄的缝隙里渗出些油亮的液体,闻起来有股铁锈混着血腥的怪味。
解剖在总兵府的偏院进行,苏眉用银镯圈出丈许见方的范围,磁石链节在地面组成防御阵。赵莽的解剖刀划开控尸兵的胸腔时,刀刃被什么东西硌得一响——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嵌着个青铜齿轮箱,十二片齿牙正随着某种无形的力量缓缓转动,箱盖边缘刻着苗疆特有的蛇纹。
“是血蛊母。”苏眉的银镯突然震颤,链节吸附着齿轮箱渗出的血珠,“这东西以活人心血为食,每转一圈就会通过蛊线向母巢传递信号。”她用磁石尖挑起根细如丝的红线,红线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一端连着齿轮箱,另一端穿出胸腔,消失在窗外的风雪里。
赵莽将《纪效新书》的残卷铺在解剖台上,“军器篇”里的器械图突然无风自动,停在一页偏厢车传动装置的图纸上——铁兽传动轴的齿轮间距,竟与胸腔里的齿轮箱完全吻合。他用镊子拨动最中间的齿牙,窗外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远处铁兽的传动轴像是感应般顿了一下。
“蛊线连着铁兽!”他的指尖在齿轮箱边缘摸索,现蛇纹的鳞片其实是细小的锁扣。用《纪效新书》残卷里夹着的铜钥匙(那是祖传的解甲工具)插入锁扣,齿轮箱突然弹开,露出里面蜷缩着的血红色虫体,虫身布满眼睛般的花纹,正随着齿轮转动收缩蠕动。
“血蛊母一死,所有子蛊都会暴走。”苏眉的银镯在掌心转出光圈,磁石形成的磁场让蛊线剧烈抖动,“叶赫部把苗疆蛊术和戚家军的机械术杂糅在一起,用齿轮转动的频率控制蛊虫,这是从来没见过的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