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跨进揽翠阁时,正撞见宋琼琚坐在临窗的梨花木桌前描花样子。
她穿件月白杭绸家常衫子,领口袖口滚着浅碧色绦边,乌黑的头发松松挽了个堕马髻,只簪了支碧玉簪。
阳光通过菱花窗,在她素净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指尖银线在素绢上游走,绣绷里的缠枝莲正渐渐显形,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副闲适让宋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股邪火“腾”地窜上头顶。
琳琅院里王清欢还趴在血泊里,气若游丝得象根快断的蛛丝。
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竟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描花样子?
这些年王清欢待她哪点不好?
冬夜里亲自给她掖被角,夏日里守着她做针线到深夜,就算有时管教严些,那也是掏心掏肺地为她打算。
他宋桓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忘恩负义、全无心肝的东西!
宋琼琚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宋桓铁青的脸,刚要放下绣绷起身行礼,就见他“哐当”一声将佩剑砸在桌上。
剑鞘撞在描金漆盒上,几支银针簌簌滚落,线头缠在剑穗上,乱成一团。
“药呢?”
宋桓的声音象淬了冰,目光死死钉在她脸上。
“你把你母亲那丸救命的药藏哪儿去了?”
宋琼琚握着绣花针的手顿了顿,面上倏地浮起茫然,眼里却飞快掠过一丝清明。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那雪参丸早被她换了。
半年前她让人买通了给王清欢煎药的小厨房婆子,趁王清欢病中昏沉,用颗掺了朱砂的假药换走了真丸。
此刻,真药正锁在她妆奁最底层的暗格里。
可宋桓现在兴师问罪,倒象是王清欢拿这事儿做了文章。
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难不成还想要翻身不成?
她手一抖,绣花针落在绢面上,针尖戳出个细孔。
宋琼琚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砸在月白衫子上洇出点点湿痕。
“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哭得抽噎不止,肩膀剧烈耸动,声音委屈又茫然。
“女儿女儿从不知道母亲的嫁妆里还有救命的药丸,更别说在王夫人手里了。”
她抬手用袖口抹了把泪,露出泛红的眼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爹爹从前答应女儿,要把母亲的嫁妆都交还给女儿保管,说那是江家留给我的念想。”
“若是真有这么贵重的药丸,爹爹怎么会让它留在王夫人那里?”
说到这儿,她忽然俯身下拜,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
“女儿虽年幼丧母,却也知道孝道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