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把鞋脱了。”刀疤陈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弯腰系紧绑腿,“山路滑,光脚抓得牢。”
他的脚掌早已磨出厚厚的茧子,踩在尖石上跟踩棉花似的。
段景宏跟着脱了鞋,赤脚踩在被晒了一天的卵石上,烫得差点跳起来。
龙楚雄龇牙咧嘴地把凉鞋往包里塞:“他娘的,这石头比烙铁还狠。”
沐孟莲则从包袱里翻出双布袜穿上,袜底缝着层麻布,显然是早有准备。
一行人鱼贯上了小径,段景宏故意放慢脚步,跟在龙楚雄身后。
山风卷着橡胶林的气味扑过来,带着股淡淡的乳香。
“龙哥,问你个事儿。”他压低声音,“六爷以前没来过勐拉?”
龙楚雄抓着根野藤往上拽,闻言回头啐了口:“咋没来过?就是年头久了,要有十多年。”
他喘着气,指了指头顶的悬崖,“那时候的勐拉哪有现在这么排场?就一条土街,两边全是草棚子,卖鸦片的比卖饭的还多。”
“六爷当年在这儿倒腾过青铜器,说那时候的翡翠街就是个烂泥塘,矿工蹲在水里摸石头,摸到好的就直接往嘴里塞,怕被人抢。”
段景宏脚下一滑,赶紧抓住旁边的树干,树皮上渗出的汁液黏糊糊的:“那六爷这些年在哪儿混?”
“主要在佤邦那边。”龙楚雄的声音压得更低,“靠近泰缅边境的‘小勐拉’,跟这儿重名,却是两码事。”
“那边山高皇帝远,全是佤族武装说了算,六爷在那儿开了个玉石矿,前两年被政府军炸了,才带着我们往这边挪。”他突然往旁边一躲,一条青蛇从头顶的树枝上滑过,吓到他差点坐到地上。
寸文山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在前头闷声说:“少废话,抓紧时间。”
他手里的砍刀劈断挡路的荆棘,动作依旧利落,看不出是快六十的人。
山路愈发徒峭,几乎成了直上直下的坡。
段景宏低头看了眼脚下,深渊里的树顶象一片墨绿色的地毯,风一吹就起伏不定。
岩壁上渗出的水珠混着腐叶的气味,在石缝里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上的残霞。
爬到半山腰时,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道瀑布从对面的悬崖上垂下来,像条白练挂在黛色的山壁间,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形成了小小的彩虹。瀑布底下的水潭泛着幽蓝,几只白鹭站在潭边的岩石上,见有人来,扑棱棱地飞进了云层里。
“歇口气。”刀疤陈靠在一棵望天树下,这树的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皮上布满了青笞,树干上还缠着粗壮的老藤,像老人的青筋。他从包里掏出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给段景宏,“咱们过了这道梁,就能看见勐拉的灯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