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置朝廷颜面于何地?置勋贵体统于何地?!
此等行径,与那市井之徒典当祖产、败光家业的纨绔子弟何异?!
若边将皆效仿,动辄以军国重器、御赐信物为质,向商贾借贷牟利,拥兵自重,
试问,朝廷威仪何在?
兵权归属何人?
朕的江山,还要不要?!”
宏武帝的声音越来越高,如同九天雷霆在殿中炸响,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每一个朝臣的心上。
尤其是那些与京商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或是本身出身商贾背景的官员,
更是脸色煞白,汗透重衣,双腿微微发颤。
户部尚书刘永更是深深垂下头,宽大的袍袖下,手指紧紧攥着笏板,指节发白。
他并非看不到雁门关的巨大变化和节省的军费,
但他更警惕的是王铭和赵宇在边关形成的这股不受中枢完全掌控的强大力量!
科技、军权、财源,正在他们手中高度结合,
形成了一个半独立于朝廷财政和兵部体系之外的“边关利益集团”。
尤其是王铭,一个出身寒微、因战功骤贵的年轻人,
其展现出的胆识、手段、科技创造力以及笼络人心的能力,
已隐隐超出了他最初设定的“制衡棋子”范畴,
甚至开始反哺京城,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权力根源的威胁!
借“逾制”和“失仪”敲打,正是帝王心术的体现,
他要的是锋利但绝对可控的刀,而非可能反噬主人、甚至另立炉灶的猛虎。
殿角那根巨大的、盘绕着五爪金龙的金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
苏婉一身素净的医女服饰,低眉顺眼,双手交叠置于小腹,
仿佛彻底融入了背景的雕梁画栋之中。
她刚刚为缠绵病榻、忧思成疾的太后施完一套安神定魄的针法,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艾草香气。
此刻,在她紧贴着手臂肌肤的袖袋里,
几页薄薄的、用最细的紫毫笔以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就的《醋税考》正散发着微弱的体温,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
那上面罗列的数据触目惊心:
仅永昌三年下半年这短短数月,黄州一府,在王铭新政下,醋税收入已激增至往年同期的三倍半有余!
其总额竟已超过了石,河,两州苦寒之地一年的岁入总和!
而这仅仅是新政实施初期、硝田醋坊尚未完全铺开、新式醋品尚未大规模上市的成果!
随着硝田规模几何级数扩大、醋坊产能爆炸性提升、以及王铭正在试验的“醋胶”、“醋漆”等衍生产品,
《醋税考》末尾的预估数字更是让程雅都感到心惊肉跳:
未来三年,仅黄州一地醋税,或将超越大华最富庶的绿州和江州的岁入之和!
这份足以震动朝野、彻底改变帝国财政格局和权力平衡的绝密报告,
是她爹安插在户部度支司和黄州府衙核心位置的暗线,用生命和前程换来的。
苏婉的目光看似低垂,实则如同最精密的磁针,不动声色地扫过殿中每一个重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