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隘的胜利,是用尸山血海浇灌出来的。
当最后一面残破的大合旗帜在燃烧的石堡顶棚上化为灰烬,
当最后一声抵抗的嘶吼被刀锋扼断,整个隘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过度喧嚣杀戮后的短暂失聪,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硝烟和内脏破裂的恶臭浓得化不开,粘稠得令人窒息。
赵破虏拄着他那把沾满红白污秽的开山斧,站在隘口最高处那座石堡的残破垛口边。
脚下,是堆叠如山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太多他熟悉的面孔。
河西铁骑的彪悍,西域劲卒的坚韧,龙骧重步的如山意志…
此刻都化作了一具具冰冷的、残缺的躯壳,浸泡在暗红色的泥泞里。
左臂的剧痛如同毒蛇噬咬,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眼前发黑。
他魁梧如山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被旁边眼疾手快的亲兵死死扶住。
“将军!您伤得不轻!”
亲兵看着他左臂那支几乎被血浸透的断箭,声音带着哭腔。
“死不了!”
赵破虏猛地甩开亲兵的手,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
他不能倒,至少在弟兄们面前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灌入肺腑,反而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同样沾满血污、疲惫不堪却带着劫后余生狂喜的脸庞,
看着那些跪在血泊中瑟瑟发抖的俘虏,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沉重的责任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传…传令!”
他强行提气,声音在寂静的隘口回荡,带着血战余威的嘶哑,
“一!清理战场!收殓我军弟兄尸骨…就地火化,骨灰…装好,带他们回家!”
说到“回家”二字,这铁打的汉子声音也不由得一哽。
“二!俘虏…严加看管!分开审讯!
给老子撬开他们的嘴,问清楚云断山后面‘鬼哭峡’、‘铁索关’的布防虚实!”
“三!工兵营!给老子死出来!”
他咆哮着,目光扫向下方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山道,
“抢修道路!加固隘口!把那些该死的滚石檑木都给老子清理干净!
老子不要再看弟兄们被砸成肉泥!”
“四!神机营!清点剩余轰天雷和火药!给老子省着点用!后面还有硬骨头要啃!”
“五!所有人…原地休整!喝水!吃饭!裹伤!给老子喘口气!”
最后一条命令,几乎是吼出来的。
连续的强攻,惨重的伤亡,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身体透支,让这支钢铁之师也到了极限。
命令下达,劫后余生的士兵们才仿佛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很多人直接瘫倒在血泊和泥泞中,大口喘息着,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只有军法官和督战队还在强撑着疲惫,维持着基本的秩序,组织人手开始那如同地狱般繁重的清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