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本来以为自己是踢到门板了,现在明白了,踢的根本就是炸弹,不粉身碎骨那绝对是祖宗积德了。虞洽卿只要递一张二指宽的条子到公董局,自己这个小小的探长就得老老实实卷铺盖卷滚蛋,而顾小五只要歪歪嘴,他的徒子徒孙就能把自己剁成一片一片的送到赵驭德面前让他蘸着面酱当涮羊肉吃了。
正当他耷拉着脑袋心神不宁的时候,被他派出去找顾小五帮忙的瘦子带着胳膊已经断了打上夹板的马老三跑了过来。
瘦子急忙道:&ldo;黄探长,都打听清楚了。这个钱庄的东家是在娘子关打败了西洋联军地庄虎臣的大管家!刚才听说这个庄虎臣就是顾家小爷叔地主子!&rdo;
黄金荣一下子瘫软在路边,我的个祖宗啊!怎么惹到他了?西洋各国几万大军都被他弄的灰头土脸。自己一个虾米小鱼居然在蛟龙头上找食吃?那不耗子舔老猫的鼻梁----找死吗?
马老三苦着脸问道:&ldo;黄探长,您说怎么办吧?你可得拿给主意啊!你老人家是兄弟们的主心骨啊!&rdo;
黄金荣脸上横肉抽搐,麻子坑象被杆子捅的蜂窝一样抖动,一脚就踹在马老三肚子上,把他踢了个跟头,指着他骂道:&ldo;你个不开眼的瘪三!哪个人不好惹,你去惹这些阎王?&rdo;
瘦子也是吓的哆嗦,但还是劝慰道:&ldo;黄探长,您消消气,你就是打死马老三也不济事啊!还是赶紧拿个主意啊!&rdo;
黄金荣苦涩的叹口气道:&ldo;你们都去苏北乡下躲一躲。我不派人给你们递消息,千万不要回上海。&rdo;
瘦子问道:&ldo;那黄探长您怎么办?阿德哥和顾家小爷叔要是发了火,那是不得了的!怕是你老人家也吃不消啊!&rdo;
黄金荣苦笑道:&ldo;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这个探长不做,回乡下当瘪三啊?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rdo;
正在黄金荣这些人忐忑不安,等待世界末日来临地时候,庄虎臣的小客厅可是太热闹了,挤得人挨人。可是也没人愿意出去。顾小五这些人见了陈铁丹他们,听说这些坏小子是老袍泽和老上司的孩子,而且大半都是孤儿,亲热的不得了,又是抱又是哭,哭完又笑,幸好这洋房的隔音效果不错,否则外面人听了还以为是到了洋人建的疯人院呢。
赵驭德哭完笑完,突然想起来,瞪着眼睛扫视顾小五和他手下的八大金刚。怒道:&ldo;你们这些不长进地畜生!什么不好干,去当流氓?敲诈商户、勒索百姓,你们他娘的把我们安徽人的脸都丢尽了,要是老爷还在,大棍子打死你们这些混蛋!&rdo;
顾小五他们急忙把头低下,都红了脸,恨不得把头插到裤裆里。
庄虎臣见他们嘴唇蠕动几下,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们必然有什么苦衷,对陈铁丹他们道:&ldo;都滚到外面去。看看外面有什么事情没有,别有人再来捣乱。&rdo;
顾小五咬牙道:&ldo;少爷,您放心,有我在,上海滩没谁敢和您捣蛋!&rdo;
赵驭德黑着脸骂道:&ldo;你小子有出息了啊?当流氓当出本事了!够厉害的!&rdo;
顾小五的头压的更低了。陈铁丹他们看见他的样子。都是偷偷的笑。
庄虎臣对他屁股踢了一脚道:&ldo;赶紧滚蛋,我屋里都快挤爆炸了!&rdo;
等那些亲兵一走光。庄虎臣对顾小五道:&ldo;你说说,怎么跑到上海来了。s&rdo;
顾小五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赵驭德,赵驭德没好气道:&ldo;少爷叫你说,你就赶紧说!看我做什么?&rdo;
顾小五叹了口气道:&ldo;那年庄军门过世,赵镇台扶灵回了安徽,我们这些弟兄就留在台湾驻守,等仗一打完,我们这个营头没了长官,就给解散了。我们回到老家没找到你们,只好拿当年大人赏的银子买了几亩田,可好容易打了点粮食,卖地钱换了银子连交税都难,一两银子要两千个制钱!我们这些人哪有银子啊?只能拿铜钱去换,可银子那么贵,听老辈子人说,现在虽然还是一人一两银子的税,可交上去的铜钱都翻了一个跟头都不止!剩下的那点粮食,好年景还能半年粮食半年瓜菜,要是遭个灾,那就啥都没了,刚过了两年,地就都卖光了,兄弟们断了营生,除了打仗、种田我们这些人别的啥也不会,最后没办法,就结伴到了上海码头扛大包
顾小五这些人的讲述,让庄虎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自打乾隆末年,洋人就开始输入鸦片到中国,结果引得大量的白银外流,后来林则徐虎门销烟,又把洋人都赶到海上不许登陆。洋人不分良莠,也不论是不是贩过鸦片的。都在海口外面漂着,没吃没喝没医药,死了不少人。结果洋人借这个由头开了仗,自打道光年间和洋人开战,那是打一次败一次,赔款越来越多,白银就越来越贵。
朝廷规定完税是用银子地,可这些种地地人哪里有银子?只好拿着铜钱去钱庄换,这些钱庄和官府都是勾搭着地,就用两千铜钱一两银子的价格换给农民。而官平价格是八百文换一两银子,这样多一半的钱就落在当官的和钱庄地腰包里。这还是比较好地官,那些心更黑的,额外火耗还能再收到三、四钱,农民更是苦不堪言,造成了大量地人只好靠卖田来交税,田卖光了就成了流民。年轻力壮的四处讨生活,年老体弱的就拉棍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