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骤变,赶紧褪了殷明垠的狐裘、解开他的冬袍,只见殷红的血珠顺着少年瓷白的腿璧不断滑落,其中混杂着另一种清澈透明的液体……
是羊水。
祁璎蓦然捂住嘴,几乎不敢相信,巨大的冲击令她腿软跌坐下去,几乎崩溃。
七个月……
他才刚满七个月的身孕啊?
“傻孩子,你这是疼了多久?姑姑不该今日出门,姑姑该一直守着你的……!”祁璎心如刀割,眼泪簌簌掉落,哽咽摇头,不愿接受安养得好好的孩子突然出事早产。
“瑗瑗呢?瑗瑗在哪里,你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这里……!”
殷明垠长睫微动,听到某个名字时,漆黑的眸中短暂凝起一丝微光,却脆弱似萤烛,很快散了干净。
“姑……姑……”薄唇嗫喏,他在腹中磨人的阵痛中颤抖,抬起惨白的脸,通红的眼尾一滴泪浸过泪痣,滑入松散的鬓发,语不成调,“她不要我了……”
他想了所有的办法,挽留,威逼,央求……
都没有用,她还是扔下他走了。
祁璎看见他喃喃的低语,像个无助的孩子着了魔一般与她重复,说得肝肠寸断,泪珠一颗接一颗滚入发中,哪里还是平日那个清冷矜贵的少年储君。
“怎么会呢,瑗瑗心中有你的,姑姑看得出来,她怎么会不要你呢?”祁璎又惊又急,不敢相信,可联想今日在京中所听的传言,只觉一颗心逐渐滑入深渊。
难道顾家当真出事了?瑗瑗情急之下,莫非二人又发生了争执?
世上还有谁能让阿属方寸大乱,变成现在这样,这更坐实了她的猜测。
“没事,阿属别怕,姑姑在呢,姑姑陪着你。”祁璎托起殷明垠的腰,忍着泪将薄如纸片的少年抱上床榻,“你羊水破了,怕是要早产。不用担心,姑姑给你接生,咱们先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再说别的。”
她执起少年苍白细窄的手腕,细细为他把脉,问询道:“你可知瑗瑗去了何处?姑姑给她写一封信,她知道你提前发作,定会赶回来陪你的!”
殷明垠眼尾绯红,珍珠似的泪滴不断滑入鬓发,浅白的唇颤动,只泪流满面地摇头。
她去了北疆,那么冷那么远,是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地方。
即便有书信,又如何穿过冰天雪地的大山,送到她手上。便是真的送到了,他也不敢去赌她会放下一切为他回来……
他是个惨败的赌徒,输得无比彻底,也无比可笑。
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分量,又何必再自轻自贱?
“姑姑……我错了……”祁璎去膳房烧了热水,忙碌着翻出药箱,备好剪子,做好接生的准备,回到床头,握紧他的手,只见泪流满面的少年兀自呢喃,“我该听你的……跟你回芪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