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抢夺储位,不该强人所难……我想要她爱我,可到头来……”
到头来,只留下恨与遗憾。
连曾经朝夕相伴的美好都磋磨殆尽。
他以为他是她的庇护,是她的港湾,可原来只是卑劣的窃取者与威逼者,是一厢情愿的强盗,是她千方百计防着的人。
祁璎听得心神碎裂,压住喉中哽咽,颤手用巾帕擦拭他额上冷汗:“别说了,傻孩子,你现在不要想这些,听姑姑的话,先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只要你想,姑姑就带你走,咱们回芪月山,这外面的世界太纷乱,咱们清清静静过完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修长的指骨陷入锦被,将那绸面攥出深重褶痕。
殷明垠额上遍布冷汗,眉心紧蹙,昳丽凄清的眉眼在跳动的辉光下如碎瓷一般,在剧痛中沉沦。
他不记得疼痛是何时开始,只知没有一刻不痛,最初还有松缓的时刻,如今越来越逼近,越来越密集。宫缩碾磨着腹腔,揉捻着五脏,将孩子往外推挤,如影随行的阵痛如一张大网笼罩,没有一刻放过他。
殷明垠脸色孱弱如雪,溺水一般喘息,指尖徒劳抓扯,末了死死攥住腹部。锦被下那一处高高耸立,随少年的痛呼和辗转起伏,更多的血腥气盘绕,床榻很快被浸湿。
祁璎小心揭起被褥察看,才开了三指。
少年惨痛的呻吟如小兽垂死的哀鸣,血腥气扩散,她泪流满面,捂嘴不断呜咽。
夜越来越深,孤月悬空,东宫侧殿灯火幽微,门窗紧闭。
祁璎坐立难安,时不时在殿门口张望,拢紧了所有门窗,只怕有人前来,发觉储君产子的惊天秘闻。
他们三人辛辛苦苦瞒了这么久,阿属腹痛发作,也是百般忍耐藏入她殿中,如今绝不能功亏一篑。
只是他发作得太突兀,比原本的产期提前了足足一月,如今什么准备都没有,瑗瑗又正好不在,她孤身一人守着他,现在是寸步难行。
到了后半夜,殷明垠力气渐消,呻吟渐弱,祁璎小心察看,开了四指,这阵痛太慢也太磨人。
少年眉眼湿漉,眼睫无力地低垂,修长如玉的脖颈缠着墨黑发丝,他疼出浑身的冷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嘴唇咬破了,渗出血斑。
祁璎看他逐渐平静下来,昏沉欲睡,想来缓过一阵疼痛,守在床头细细擦干汗渍。
刚要松一口气,就见殷明垠睫毛一颤,整个人身躯一震,突兀睁开眼,他胸膛剧烈起伏,额上青筋暴起,唇中溢出一丝绵长深重的痛呼。
激痛又起,几乎毫无间隔,刚在阵痛间隙中快要睡熟的少年转眼被刺激清醒。
他冷汗淋漓,满目痛楚,呻吟声哀凄无力,听得祁璎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