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瑗只觉唏嘘,原来殷玄这般冷血之人也有这样温柔卑微的一面。
曾经他也只是某人的夫婿,某人的爹爹而已,昔往妻儿环绕,唯今老迈病体,独剩一人。
果子喂完了,殷玄槁木般的手捏着小刀,微微哆嗦着,想抚摸她的脸,他柔声:“珠珠,井水里泡着葡萄,爹爹忘记捞起来了,你可不可以帮爹爹去……”
“瑗儿!”
惊惶的喊声一瞬截断殷玄口中的话。
顾西瑗腰上一紧,被往后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她惊讶抬头一看,正望入殷明垠深邃冰冷的眸底。
他大步奔入殿中,目睹殷玄手中刀刃的一刻整个人褪去血色,仓皇拉她护到怀里,冰冷的一双眼此刻死死盯着殷玄,好像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你要做什么?!”
顾西瑗知他误会了,还未来得及解释,这名义上的父子二人已经对峙起来。
“你……”殷玄呆呆看着他的脸,好似隔着时空遥望另一人,他的手不断颤抖,小刀掉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你是……你是……啊啊……啊啊啊啊——”
殷明垠长眉轻蹙,薄唇紧抿,双臂铜墙铁壁般将顾西瑗护在怀里,慢慢往后退开。
窸窸窣窣的人影贯入殿中,持刀侍卫将皇帝死死按在了冰冷的地上。殷玄泪流满面,口中发出哀叫,手无助地抓扯着,被人粗暴地反制到背后。
“珠珠……珠珠……”
顾西瑗不忍去看,动了动唇,又觉得她凭什么替殷明垠宽恕,凭什么替他谅解。她闭上眼,搂住他的腰,埋到他颈窝中,殷明垠打横将她抱起,转身离开了紫宸殿。
“他已经疯了。”一路沉默,微凉的吻落在额上,殷明垠嗓音轻哑,熨帖在她耳边,“你问不出来的。”
顾西瑗何尝不知。
她搂住少年太子修长的脖颈,往他温暖的怀里缩紧了些,感到蜻蜓点水般的吻流连眉眼,脑子里好像熬了一锅粥,混混沌沌分辨不清。
“这是孤的事,孤会处理,你不必太过忧虑。”殷明垠将她揉在心口,话里净是疼惜。
顾西瑗吻了吻他瓷白的脖颈,环紧了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能问殷玄,还能问谁呢?
祁瑾自入宫以来,与他联系最深的唯有三人。一个是名义上的夫君,皇帝殷玄;一个是真正的爱人,皇后文鸢;一个是千方百计针对他的仇敌,贵妃缪氏。
缪氏对这个假想敌可谓了解最深,可惜她已经投湖自尽,无处问询了。殷玄发了疯,连人都再辨识不清,而皇后文鸢……
文鸢?
宫中能对皇陵中的尸骨下手的高位者不多,假如不是殷玄,文鸢有没有可能对祁瑾的尸身出手呢?若是她转移了尸骨,又能是为了什么,转移到了何处呢?
……祁瑾真的有尸骨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