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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疫气仍重（第1页）

十月中的汉中，空气里依旧浮动着若有似无的秽气，混杂着焚烧草木灰烬的焦苦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病痛的沉重。

刘擅站在南郑城头搭建的高高瞭望台上，目光沉沉地扫过这片被瘟疫啃噬的土地。

城墙之外，那片曾经蔓延着绝望与混乱的巨大隔离营区，如今显出一种被强力约束后的、带着伤痕的秩序。

新挖掘的深沟取代了倒塌的栅栏，将不同病情的区域勉强隔开。虽然窝棚依旧简陋破败，但至少不再是毫无章法地挤作一团。

能看到穿着简陋麻布“防疫役”短褐的人影在营区间穿梭，运送着食物、清水或是草药包。

更远处，化人场焚烧尸体的黑烟依旧日夜不息，但运送尸体的板车队伍似乎稀疏了些，不再像最初那般触目惊心。

城内，主干道被路障清晰地分割成几个区块，巡逻的兵卒戴着统一配发的双层麻布口罩，步伐沉重却坚定。

街面上依旧空旷，行人稀少，但那些零星的身影不再仅仅是麻木的游魂，偶尔能看到有人提着木桶，走向街角专门设置的沸水供应点。

几处空旷地带架起的大铁锅里，药汤翻滚着，腾起苦涩的蒸汽，驱散着一些令人窒息的病气。

缓慢，艰难，但确实在动。

刘擅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颈肌肉传来酸胀感。这口气，从踏入这片人间地狱时就一首梗在胸口。

他知道，在这公元三世纪，面对一场如此规模的瘟疫，能做到眼下这一步，己是竭尽全力，近乎奇迹。

这不仅仅是依靠他那点来自未来的防疫知识碎片，更是靠着魏延刺刀下的铁血秩序，王平对本地民力的艰难组织，马钧榨汁机日夜不停的轰鸣，还有成都后方蒋琬、费祎拼死输送的物资支撑。

更重要的是，一点点重新凝聚起来的、名为“希望”的东西，正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上，如同石缝里的小草，顽强地探出头。

信心，有时比汤药更管用。

他转身，在向宠和赵广等侍卫无声而警惕的拱卫下，一步步走下咯吱作响的木梯。城下的空气似乎更污浊些，混杂着尘土和人畜的气息。他要去听取今日各处的汇总了。

刘擅不知道，就在他身影消失在瞭望台下方后不久，城下那片被严格限制进入的隔离区边缘，几个穿着破烂却精神尚可的老者，颤巍巍地朝着那空荡荡的高台方向，深深俯下身去，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他们身后，更多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康复者，或是脸上病容未消的轻症者，也默默地、笨拙地模仿着这个动作。

没有喧哗，没有颂词，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沉默的朝拜。

皇帝陛下亲临南郑的消息早己传开，而自从陛下到来，那似乎无孔不入、肆意收割人命的疫魔，确实被一道道严厉却又有效的命令束缚住了爪牙。

在经历了地狱般的恐惧和绝望后，这道君临疫区的身影，在无数普通百姓心中，早己超越了人间的帝王，近乎于某种带来生机的神明。

他们不敢靠近戒备森严的行辕，只能将这满心的敬畏与卑微的祈求，寄托在陛下每日登临的瞭望台上。

行辕议事厅内，气氛依旧凝重。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焚烧的烟气和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