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君豁达地说:“又不是我一人这样。”
卫霜宠溺地揉了揉叶挽君的脑袋,夸赞道:“看看,我这妹妹就是比别人好得多!”
叶挽君哈哈一笑,一双杏眼闪着光芒盯着卫霜说道:“算了,本来不想与你说的,但是你的确让本姑娘很满意,那就便宜你了。”
“什么?”
一夜过去,众人在巳时出发,继续向崤关去。
新的一天仿佛走了一条完全陌生的路,沿途草木尽成了墨绿色,天空也变成了铁灰色,道旁偶尔看到断掉的兵刃,或者一些铠甲的鳞片,远处隐隐传来的号角更是压住了欢声笑语,满眼都是肃穆。
卫霜在马上一言不发,保持着他一贯的表情,一双细长的凤眼淡漠又带着些许悲凉地看着前方,嘴角却有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想到一直伪装的笑意如今倒像模子里装久,印在了脸上。
叶挽君跟他说的实在太过惊人,虽然验证了他的一些猜想,不过那也让他开始为她担心,且不说会引起多大的争议,若是传将出去,这孩子今后指定没有太平日子可过了。
等到日头往西,铁灰色的天幕渐渐压了下来,众人看到了那座同样灰色的城关,上边布满凹痕和烧焦的印记,城门摆着两排拒马,尖锐地指着他们一行人,周围刻意弄得杂草丛生,还坑坑洼洼,只有中间他们走的路是平整的。
走到近前,城门上写着两个模糊的大字——崤关。
学员们紧跟着军士进了城,卫霜却发现路边一人正在等着他们。
“暮白?”卫霜终于露出了笑容,“只当你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怎又在这里等我们?”
万暮白上前结果卫霜手上的缰绳,领着他进城,说道:“只是等你罢了。”
卫霜打趣道:“莫非怕我无法服众?”
万暮白瞪了他一眼,一直送到了地方,至于粮草自然有人清点。
“辛苦了。”
卫霜心知虽然只有分开两三天,却是从未有过的,而且还是在二人皆陌生的地方。
万暮白带着卫霜四处走走,不过说实话,崤关远不比月凌关,花了十几年在北漠打下来的这座城,并无许多生气,入眼多是低矮破败的房屋,还有就是堆在一处的滚石,道旁的火把被隐隐传来的伤病呻吟吹得乱颤,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把气味直灌到卫霜的喉咙,很是难受,来往的将士所谈论的也都是些前两天砍了几个头,昨天谁家的那个谁没挺过来之类的。
两人走到伤病营帐,卫霜原本被崤关一片肃杀景象压住的心,顿时又被狠狠地锤了一下。
空气中的血腥味刺入卫霜的鼻子,他哪见过这般景象!受伤的军士一个个躺在铺上呻吟,里边还突然传来一阵揪心的哀嚎,卫霜可以听到他们从喉咙里边发出空洞的声音,如在生死线上挣扎,转而又有军士把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抬出去。
卫霜一直往里,染血的布全都扔在一起,竟然还有食腐的苍蝇顶着冬日的寒冷出来舔舐这些布条。
“这些东西要赶紧处理掉。”卫霜皱着眉头,在医馆清修养成的洁癖让他无法忍受这种低级错误。
卫霜转而看到旁边的帐篷里有一人手脚如飞地在忙活,好像知道有人来了,便头也不回,先来一句:“拿三枚附子,就在那个……”
没等他说完,卫霜便从简陋的药柜里拿了三枚深色的块茎递给那名军医。
军医略打量了一下卫霜,觉得他一副书生样不是崤关的驻军,但是没有空给他偷闲,利索地接过附子,娴熟地运气把附子切割成片。
“旁边的血带要赶紧扔掉,不然会有瘟疫。”卫霜提议道。
军医不耐烦地说:“这两天哪有空去清理,死的人都快来不及抬了。”
听到这话,卫霜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不仅仅是为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还有与他已经有了些袍泽之情的学员。
卫霜后来也不知自己如何回了营帐,吃过了这里的夹生饭,一边逼着自己咽下一边吐出石子,然后就躺下了。
万暮白安慰道:“不用担心,大家会没事的。”
卫霜默不作声,他不信荆楚书院会脑袋发热地带他们来这里,有乾坤卫保护,还有风雷卫相助,就算要去战场上厮杀一番,相信不会有事,只是这种让将士在拼杀时还要兼顾他们的做法令卫霜有些不知是否合适。
而且不止如此,卫霜看到的那些伤病,那个情景,他见过,是回来时才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