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谢瑾看着门前摇曳的灯笼,缓缓闭了闭眼。
&esp;&esp;这是一扇他无比渴望却又不能进入的朱门。
&esp;&esp;上次来这里,还是因为郗岑的葬礼。
&esp;&esp;那个肆意的、鲜活的身影,如今已经永远地长眠于地下。
&esp;&esp;这么多年,他们纵使相争,却从无私怨。
&esp;&esp;可朝堂上的争斗就是这样残忍,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纵使并非私敌,纵使是知交好友,也不能在政争的战场上相让。
&esp;&esp;郗岑病逝,郗归为此大恸,可他难道就不悲恸吗?
&esp;&esp;在这条路上,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esp;&esp;可这万家灯火,总要有人护卫。
&esp;&esp;倘若桓阳成功篡位,江左必会产生极大的动荡,这是谢瑾绝不愿意看到的,他只能与郗岑为敌。
&esp;&esp;此时此刻,郗声书房之中,也有一盏摇曳的灯火。
&esp;&esp;郗归推门而入,看着郗声花白的头发,不觉流下两行清泪。
&esp;&esp;郗声怔了一下,随即自嘲地说道:“伯父老了。”
&esp;&esp;郗归哽咽着摇了摇头,眼中泪花闪烁。
&esp;&esp;郗声递过一方帕子,低声说道:“擦擦眼泪,别哭了,家里一切都好。”
&esp;&esp;郗归看向郗声消瘦的面容:“阿兄就在天上看着,伯父总要保重自身才好。”
&esp;&esp;郗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转身回到几前坐下:“不提他了,不提他了。”
&esp;&esp;奉安奉了茶上来,郗声示意郗归喝水,等她放下茶盏后,才开口问道:“京口如何了?你可有受伤?怎么是跟谢瑾一道回来的?”
&esp;&esp;“京口大震,百姓死伤无数。阿回自作主张,请了北府旧部后人前去救灾。”
&esp;&esp;“北府?”郗声暗淡的眼珠瞬间有了光亮,“北府旧部后人?他们竟然还在京口?”
&esp;&esp;“是。侄女发现了阿兄留下的兵符和名册,这才知道刘坚等人竟然一直藏匿于京口。”
&esp;&esp;“他们竟然没有随桓氏西去。”郗声下意识地叩了叩几案,“好,好,好!还算那小子有点头脑,没有把父亲留下的人马拱手让人。”
&esp;&esp;郗归给郗声添了些茶,沙哑着嗓子说道:“阿兄向来敬爱祖父,必然不会随意处置祖父交给他的军队的。”
&esp;&esp;郗声点了点头,眼中渗出了泪水:“对,对,是我没想明白,我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明白呢?”
&esp;&esp;郗声转过头去,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才接着问道:“北府后人出面,王含可有异动?谢瑾此来,是否正是为了此事?”
&esp;&esp;“嗯。”郗归点了点头,“一月我去京口之时,谢墨一同前往,便是为了寻找北府后人,在京口招兵募将,不想却无功而返。”
&esp;&esp;郗声听了这话,面色凝重了些:“江北形势严峻,南北之间必有一场大战,江左缺兵少将,谢家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esp;&esp;“是呀。”郗归拿出了郗岑当日留给她的绝笔信,“阿兄在信中说,让我将兵符与名册交与谢瑾,换取一个安稳未来。”
&esp;&esp;郗声凝滞了一霎,随即摆了摆手,并没有接过那封信,只是语气低沉地说道:“就按他说的做吧,让谢瑾给你找个好夫婿,往后和和美美的,别再想这些事了。”
&esp;&esp;郗声垂眼看着几案上的木纹,神情有些恍惚。
&esp;&esp;要将父亲留下的人手,交给逼死自己独子的始作俑者,郗声心中又是不舍,又是不甘,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郗归还年轻,总要找个出路。
&esp;&esp;“不。”郗归伸出手,握住了郗声枯瘦的右掌,“伯父,我不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