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郗归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生在一个这样的时代,便永远都不能等待政令趋于完美。因为时局是如此地紧迫,可政令却永远都不会有完美的那一天。”
&esp;&esp;权力
&esp;&esp;郗归清楚地记得,前世高中历史课上,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在讲到王安石变法时,曾痛心疾首地进行评价。
&esp;&esp;他说,青苗法的初衷,本是为了在帮扶农民的同时,提高宋朝的财政收入,从而达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的目的。
&esp;&esp;可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却出现了官吏强制农民借贷等一系列的问题,以至于熙丰新法荒腔走板,最终不得不被叫停废止,而王安石本人,也因此而背上了变法误国的千古骂名。
&esp;&esp;郗归那时十分不解——为什么不能先将计划完善,堵住下层官吏钻空子的漏洞,然后再去推行新法呢?
&esp;&esp;直到很久以后,她查阅了许多资料,才知道王安石变法原本就是由试点开始,逐步推广至全国,不断地改进和完善,到了后期,已然初见成效,只是由于反对者不断抓住早期存在的问题进行攻讦,才会显得变法盲目粗暴,过于激进。
&esp;&esp;至于王安石所任用的官员,也不乏洁身自好的能臣清官,只是因为新旧党争的缘故,才被列入了《宋史·奸臣传》,以至于让人误以为,当时支持变法的,都是一群以利而聚的小人。
&esp;&esp;这是郗归阳谋
&esp;&esp;“我的信任无足轻重,重要的是,利益会促使桓元做出正确的选择。”郗归坦然地答道,“我纵使不相信他的人品,也应该相信利益的能量。毕竟,与建康城中的大多数人相比,桓元可要聪明得多,不是吗?”
&esp;&esp;“且不说桓氏兵马若与北府军对上,会如何地两败俱伤。单就御胡之事而言,北秦丞相王宽已多日不曾上朝,据探子所报,王宽病势沉重,恐怕即将不久于人世。”
&esp;&esp;“一旦王宽病逝,符石定然会筹措力量,组织南攻。”
&esp;&esp;“如此局面之下,桓元若是背刺北府,平白消耗北府军兵力,那么,等到符石出兵南攻的那一日,势力遭到削弱的北府军,必将无法有力地在下游牵制北秦。如此一来,桓氏就要自己抵御北秦的千军万马了。”
&esp;&esp;“军队是桓元安身立命的基石,北秦一日未灭,他便一日不会冒着折损自家军队的风险,来与北府军为敌。”
&esp;&esp;“所以,目前的局面下,只要北府军仍旧掌控在我的手里,我便不必担心来自桓元的背刺。”
&esp;&esp;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esp;&esp;说到底,郗归并没有多么在乎这种短期的失败,所以才能如此冷静地进行分析。
&esp;&esp;因为就算京口真的在与建康的对峙中失利,她也依旧能够重新团结起徐州的百姓与北府的旧人。
&esp;&esp;“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1
&esp;&esp;大不了,就像一年前那般重头来过。
&esp;&esp;然而,她可以承担一时失利的风险,台城却不能接受被京口和荆江同时围攻的可能。
&esp;&esp;所以,在这场不见硝烟的对峙中,台城其实必败无疑。
&esp;&esp;谢瑾他身处高位,早已习惯了谨慎,若再加上点关心则乱的影响,便总是想要求一个百分百的安全。
&esp;&esp;可真实的对峙之中,通常是不会出现他所追求的那种百分之百的绝对安全的。
&esp;&esp;对郗归而言,在江北与三吴的局部战役上,北府军固然需要尽可能地保证绝对优势,以便更好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esp;&esp;可在与建康的对峙中,只要取胜的可能有七成,那便已经足够了。
&esp;&esp;因为她很清楚,承平日久的生活早已侵蚀了台城那群人的战力,他们的迟疑和软弱,通通都会拉集体的后腿,若再加上他们各自的门户私计,到最后,恐怕并不能形成一个完全指向北府的合力。
&esp;&esp;谢瑾并不赞同这种冒险的选择,他苦笑着说道:“温述跟我说,你是个狂人。我原本还道他夸张,如今看来,他的形容竟是半分都没夸大。”
&esp;&esp;“狂人?”郗归反问一句,露出了今日相见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倒喜欢这个称呼。‘凤兮凤兮,何德之衰?’这不是正应景吗?”
&esp;&esp;春秋之时,楚地有位名唤接舆的狂人,曾高歌着路过孔子的车架。
&esp;&esp;其辞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2
&esp;&esp;古人认为,凤有道则现,无道则隐。
&esp;&esp;接舆将孔子比作凤,认为其处无道之世,非但不能避之,还汲汲于政事,是德衰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