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宥没解释,没否认,只是趁儿子不注意,将儿子手机拿来,把那段录音删了。等郝聿怀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宁恕头昏脑涨,两眼水肿,压着一身脾气来到公司。他的副手一看见他到来,就惊了:“宁总,今天你还来?”
宁恕道:“容积率那手续得赶紧办下来。”
副手一愣,意味深长地扭头看一眼财务经理,道:“小赵总昨天已经办下来了。”
宁恕呆住,看着副手好一阵子转不过弯来,看得副手心里发毛:“谁跟小赵总一起去办的?”
副手道:“我。”
宁恕问:“顺道有没有去公安局?”
副手道:“我下午就跟小赵总分开了。”
宁恕的心擂鼓似的跳动,额头的青筋也嗒嗒地猛跳,心里感觉非常不妙。他索性直奔赵雅娟的办公室。
宁恕一走,副手对财务经理轻声道:“他那位置悬了吧?”
财务经理点点头,但没说太多。这两天赵唯中直接打电话来问他财务进出账,他早已感觉到宁恕可能位置不稳了。
但是赵雅娟不在。宁恕又直接下去赵唯中的办公室。赵唯中在,而且还敞开着门,宁恕急得都不通过秘书,直接冲进赵唯中的办公室。
赵唯中刚从自己的洗手间出来,一见宁恕,就惊道:“你别太劳模,你有三天假期。好好休息,节哀顺变。”
宁恕慢慢将门关上,看着赵唯中,问:“请问小赵总,容积率变更手续办完了?”
赵唯中道:“对,办下来了。你请坐,别站着。”
宁恕不肯坐,两手支在赵唯中的大办公桌上,再问:“请问赵总,岳局那儿呢?”
赵唯中被宁恕逼着问,心里不快,道:“本来办完手续就去找岳局,结果邝局押着我回来找赵董。”说到这儿,停住,静静看着宁恕。
宁恕大惊,一下子方寸大乱:“邝局?他……来做什么?”
赵唯中看着宁恕,慢吞吞地道:“退还你送他的房产证。”说完,从抽屉里将那袋房产证拿出来,放到桌上,拿手压着,继续盯着宁恕,道,“邝局把身份证放我这儿,让我立刻去办理户主转换。他为人清廉,说什么都不敢收。这事要是传出去,邝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辈子就完了。你差点害死他。”
宁恕完全反应不过来了,两眼圆睁,盯着桌上那个文件袋发愣。
赵唯中继续道:“我们翱翔这二十年来从来以实力站稳脚跟,哪里需要行贿?你差点败坏我们的名声。”
宁恕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但赵唯中还是道:“昨晚邝局走后,我还是去了公安局。岳局对唐处印象很好,不肯答应。”
宁恕死死盯着赵唯中,但他听了此话后毫不犹豫地戳穿:“你没去找岳局。”
赵唯中道:“你不能因为我没办成,就诬陷我没去找。”
宁恕冷冷地道:“还有邝局!”说着,冷不丁地将文件袋拿过来,挥着道,“他要是不收,怎么可能把身份证交给我?你不如告诉我,你玩了个什么圈套!”
赵唯中大喝一声:“宁恕,你反了?!文件袋还我,我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
宁恕铁青着脸道:“不用麻烦。这些本来花的就是我的钱,我自己去退。你请便,真想不到……”他不停摇头,“我这么拼命,你们这么玩我?走了,几天的工资打到我账上。”
赵唯中只好跑出来,一把拉住宁恕:“慢点,钱我立刻给你,包括你买房子的钱和契税。”
宁恕不知哪来的大力气,一把挣脱,挥着公文袋,开门就走:“我最恨别人抱团玩我。要玩吗?一起玩,玩到底!”
赵唯中的脸色全变了,知道这一包东西走出门,亮到太阳底下,邝局就洗不清了。他清楚宁恕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他飞一样地追出去,将宁恕一把抱住,死命往办公室里推:“你吞火药了吗?火气这么大。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发脾气?还是我哪句话得罪了?对不起,我年轻气盛,不会说话,你请原谅。”
宁恕将文件袋抱在胸前,道:“少来这套。给你条生路,你去找岳局,带回好消息。那么邝局这事,我一句不说。”
赵唯中看看宁恕胸前的文件袋,只得道:“你等着,我让我妈出马。岳局那儿我面子不够。”
宁恕冷冷地道:“对,你得在这儿盯着我。”
赵唯中只好忍气吞声地给关进洗手间里的他妈妈打电话。很快,他走出来不快地道:“我妈亲自过去,你等着。”
宁恕听了不语,仰脸冷笑,坐到门边沙发上等待。赵唯中只得在办公室里陪坐,看着宁恕的脸色,如坐针毡。
宁宥家里很快有了人气,洗衣机正在洗衣间里轰隆隆地滚动着,五谷粥已经飘香,餐桌上已经摆上碗筷。拉开遮光帘,阳光从纱幔里透过来,亮堂着冷气适宜的房间。宁宥有些顾此失彼地收拾着,很快见儿子开门进来。她见儿子拎着一个超市塑料袋,奇道:“不是锻炼去吗?”
“这么热锻炼什么啊!你看我买的牛奶和水果,还有鸡蛋。这几天你很辛苦,得吃得营养点儿。”
宁宥好生感动,这句“这几天你很辛苦,得吃得营养点儿”是她的口头禅,想不到被儿子用还到她头上。她真有一种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成就感。她冲着儿子笑,但郝聿怀挺不好意思地避开眼睛,掏出一把零钞,塞进她的包里:“我擅自拿了你两张一百块,零头和收银条都给你塞包里了。”
宁宥拎着塑料袋进厨房,见鸡蛋足足打碎了一半,不禁闷笑,悄悄将尚且完整的蛋捞出,洗净。她一边动手做牛奶鸡蛋饼,一边想起小时候见妈妈忙,她也总是这么不声不响地将家务活做起来。小学二年级是大转折,她那一年学会烧菜、做饭、洗衣服、打扫甚至缝缝补补,而且事事求全,小心翼翼地做得完美,更完美,省得妈妈操心。很快,妈妈也发现她的能干,以前是她悄悄帮做的家务,后来都是妈妈开口吩咐要她做,知道她只要稍微叮嘱一下,就能做得好。宁宥看看自己骨节明显粗大、与全身风格很不一致的手指,决定不告诉儿子鸡蛋该怎么拎回家,而是将碎蛋偷偷放进橱柜里,暂且收着,不让儿子看见了内疚。即使家庭屡遭变故,她依然试图一手撑天,不让儿子提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