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汀内,暮春的日光透过高窗,谢蓉婷从外间回来,身上那件雪青色珍珠流云纹织锦窄袖长裙随着步履轻轻摆动,带起一丝微风。
莹茗跟在她身后,手持一柄细竹骨油纸伞,伞面是一幅春日山居图,绘有远山近水,竹林人家,栩栩如生。伞面半卷,伞骨上还残留着些许雨水,正是方才为谢蓉婷挡雨所用。
她将伞递给一旁的宫女,低声道。
“将这伞送去回廊下晾着,莫要沾了湿气。”
宫女接过伞,轻声应了。
谢蓉婷在榻前坐下,脱下沾了雨珠的绣鞋,轻轻揉了揉脚踝。湿气入体,总是有些不适的。
“点上吧,用甘松。”
莹茗会意,立刻走向案几上那只精巧的百宝五蝠纹镂空银香炉,温厚质朴又略带辛辣感的甘松香气丝丝缕缕地逸散开来,驱散了几分春日潮腻。
谢蓉婷在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案上一本《前朝轶事考》,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目光却并未聚焦其上。
莹茗看了一眼主子略显凝重的神色,轻声问道。
“娘娘,您……有心事?”
“算不上心事,只是……有些在意罢了。”
谢蓉婷将书放下,微微侧,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近在咫尺的莹茗能听清。
“今日……波公公那边,可有什么关于……圣驾的消息?”
莹茗立刻俯身凑近,同样压低了嗓音,语清晰而快。
“回娘娘,波公公午后悄悄递了话。圣上今日一直在乾元殿东暖阁批阅奏折,午膳也是在那边用的。申时初,召见了大司农关大人和将作大匠都大人,议的是漕运修缮的事,约莫谈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再无召见大臣的旨意传出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
“波公公说,看情形,圣驾今日……似乎未有往后苑来的打算。”
“未有打算……”
谢蓉婷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洁白无瑕的指甲,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申时中……离晚膳还有些时辰,但圣心已定。她精心备下的那副准备偶遇时展示的《滹沱春汛图》……看来又要压回箱底了。
就在这时,二等宫女莹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门口福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轻快。
“禀娘娘,各处家具、陈设已擦拭完毕,奴婢们仔细检查过,绝无一丝尘迹指纹残留。”
谢蓉婷的目光落在莹纯身上,敛去方才那点冷意,脸上恢复了一贯温和宽厚的神情,微微颔。
“嗯,辛苦了。本嫔瞧瞧。”
莹纯连忙应声,带着谢蓉婷在芷兰汀内一一巡视,窗明几净,家什器具一尘不染。她指着一处雕花翘头书案,语气恭敬。
“娘娘请看,奴婢带人将书房也仔细打扫过,连案几底下都不曾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