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琼花楼内,暑气被厚重的沉香木雕嵌寿纹红漆屏风挡了大半,如意团纹织金地毯吸去了足音,只余一片沉静。
乔亦竹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窗外,中庭里精心培育的香草——罗勒、薄荷、迷迭香——在日光下蒸腾出浓郁清冽的混合气息,正是香气最盛之时。
芙鸯端着刚沏好的香引子进来。
“娘娘,芙仪来报,豫王殿下陪王后逛园子去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看晚膳是等殿下回来再开,还是……?”
乔亦竹睁开眼,用了半盏,带着一丝药草清苦的甘甜滑过喉咙,因加了冰块,凉意稍稍驱散了胸腹间的燥热。可殿内终究是闷,她不耐地皱了皱眉。
“娘娘,可是觉得气闷?”
芙鸯最是机敏,立刻低声询问。
“太闷了,这天儿,什么时候能下场雨啊。”
乔亦竹随口抱怨着,将团扇扔在榻上,起身下了榻,伸了个懒腰。
“殿里待着总归气闷,出去透透气。”
她站起身,芙鸯连忙上前整理她月魄色浅金滚边暗纹锦缎百褶裙的裙摆。
夏日炎炎,但树荫遮蔽,日光并不刺眼。微风轻拂,草木的清香与花香交织,稍稍缓解了殿内的沉闷。
乔亦竹沿着回廊慢慢踱着步子。
回廊两侧的屋檐下挂着各色的宫灯、纱帐,还有风铃,都是用来避暑的。微风一吹,便叮铃作响,十分悦耳动听。
她走到一丛开得正盛的牡丹花前,蹲下身子,看着那一团团粉白相间、娇艳欲滴的花朵,眼中流露出一丝喜爱。
作为皇后派系中的成员,乔亦竹并非全然不谙世事,宫中风吹草动,总需留意几分。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芙鸯,今儿可有什么新鲜事?皇后娘娘凤体可安?或是瑶夫人那边……”
“回娘娘,皇后娘娘晨起去佛堂诵经了,一切安好。瑶夫人那边……听闻午膳后召了太医请平安脉,说是有些暑热不适,并无大碍。皇后娘娘听闻瑶夫人暑气入体,还差人送了冰镇酸梅汤过去呢。”
芙鸯伶俐,立刻心领神会,凑到乔亦竹耳边低声回禀着。
“倒是……蘅芜宫那边,似乎有些动静。”
“哦?”
乔亦竹眉梢微挑,目光扫过芙鸯。
芙鸯会意,声音压得更低。
“具体不甚清楚,只是隐约听小滋子提了句,午后似乎有紫宸殿那边的内侍往蘅芜宫方向去了,脚步匆匆的。”
乔亦竹面上的笑意不减,眼神却微微一凝。她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下了然,八成是宣晋封旨意的。
“走吧,去园子里转转。”
她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想找个清净地方散散胸中这口浊气。
芙鸯应声,只带了另外三名一等宫女随侍,主仆五人出了琼花楼。
乔亦竹没往热闹的戏亭方向走,也无意去招惹西侧殿那位张嫔。她脚步一转,信步朝着启祥宫后苑更僻静的方向踱去。
日光西斜,暑气已不似正午时那般灼人,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水汽蒸腾的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