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深深吸气,视线越过母亲,瞥着墙上“细筋入骨如秋鹰”的书法,简单四字——国泰民安。记忆里,父亲对客人总谦虚地说一般,却在这挂了一年又一年。
这是大哥高中的参赛作品。
全国一等奖。
从小庄女士就喜欢培养他和大哥各种技能,比如书法,国画,仿佛他们必须成为全能人才才是好孩子。他不擅长这些,也特别讨厌,就拉上周京霓陪自己上课,于是两人天天逃课出去玩,以至于有一回吃饭时,别人让他展示成果,他乱七八糟的“草书”让父亲当众丢人,父亲倒没批评他,可打那之后,他的书法班取消了,大哥从前的字被裱起挂上墙了。
少年只觉自由了,如今看来,那时父亲是对他失望了。
不知何时,他明白一件事,多子家庭里,父母多半最看重长子,偏偏大哥不负所望,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让他们长脸,而他被一比较,再优秀也显得普通,他也习惯了被漠视。
良久,沈逸收回视线,淡淡开口,“您不需要知道她是谁,也别管我感情问题,还有,最好别让我知道您背后调查我。”
“妈,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人。”他被尼古丁熏染的喉咙,嘶哑又低沉,“真的别逼我。”
庄女士愣了愣,“什么?”
“。。。。。。”
“我问你话呢。”
沈逸嘴角勾起轻薄的笑,眸色淡寂,“咱们家不是有例子吗。”
这几个字令庄钰琴哑口无言。
是啊。
沈砚清就是前车之鉴。
可她想过各种答案,偏偏没想到儿子用这把尖刀刺向自己。即便多年来,她总是一副苛刻严肃的模样,可她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她指着他的手指抖动在空气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看着对面的人,侧头不知在看何处,一张脸干净锐利,眼神淡漠,凝视而不见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幼时向扑向自己撒娇的影子,她终于有些崩溃,发出一点声音。
“你给我出去。”
“您说完了?”
“滚!”
沈逸一言不发,按灭烟,起身就往外走。
压抑的哭声在身后响起,他脚步一顿,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毅然决然地推开门,没回头看一眼。
。。。。。。
暴雨瓢泼而下,砸落在水池中溅起水花,一个身影走进黑漆漆雨夜,寒风裹挟着雨水打在他身上,衣服很快湿透,头发不断滑落水珠。
沈逸站在祠堂门口,被冻得浑身僵冷,肩头依旧笔直。
夜色深浓弥漫,檐角落着雨,似串串珠链,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烟雨中,月光缥缈虚无。
半小时过去,没人敢上前帮他撑一把伞。
小七看着那个方向,问:“小叔叔犯错了?”
林姝实在看不下去了,找来伞,一边往外走,一边心疼道:“这可是冬天,你们就没人关心一下吗,犯再大的错也不能这样,会发烧感冒啊。”
沈砚清望着一个方向,慢慢说:“怎么会没人关心。”
林姝未解其意。
他示意她往另一侧看。
窗外暴雨如注,她探身到走廊上,透过一片竹林,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离沈逸不远处的屋檐下,身披外套,视线定格祠堂方向,背影寂寥,几分钟后,有人撑伞过去了。
很快书房亮起灯。
进去到出来,整整四十分钟过去,谁也不知他们聊什么。
十一点多,灯熄灭,沈逸的车驶离这片长街,地面积攒的雨水在逐渐消失在胡同口的红色尾灯中,久久波动,随着雨点变小,这夜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