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我脸上的温和瞬间敛去,目光锐利地锁住胡嘉:“纪委这么急找你,都问了些什么?”
胡嘉脸上顿时涌起愤懑:“那哪儿是询问?根本就是按他们设计好的剧本在诱导我演戏!说穿了,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真相捂下去!”
我心下了然。田镇宇这手,明摆着是在给他的人开脱,想抹掉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们这群人的行动能力和办事效率还真是了得。软有佟亚洲在前台当说客,硬有田镇宇利用职权威逼我的手下——软硬兼施,这是想逼我就范。
我表情缓和了些,语气真挚:“胡嘉,这回我能捡回条命,多亏你关键时刻报了警。”
他摆摆手:“这得是您福大命大造化大。”
“出事那天,我昏迷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接着问,“后来怎么样了?你给我讲讲。”
他略一沉吟,像是在回忆那个惊心动魄的瞬间:“我刚绕过小山包,就看见您和项哥正走到通风井口……紧接着,尾矿轰然倾泻而下!那气势,简直不亚于山洪暴发。千钧一发之际,我亲眼看见项哥扑向您……”
说到这里,他已泣不成声。
咸咸的泪水不知何时滑落,顺着我的脸颊流进嘴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些许,继续讲述:“然后……尾矿化作泥石流,瞬间就把你们站的地方吞没了。事发太突然,我根本没看清您和项哥的状况,只能一边拼命跑,一边给张县长打电话。”
我问:“救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努力在脑海里还原着经过:“我记得没过多长时间,张县长和镇里的领导就赶到了现场。那时尾矿基本已经滑完,矿上也下来了几个人。我把情况一说,张县长立刻命令矿里组织人手,开铲车开始救援!卫书记还亲自跑去体育馆,召集了一批青壮劳力带着铁锹过来挖……”
听着胡嘉的讲述,我心中关于“项前进牺牲是否因救援延误”的疑云,终于消散了。
我接着问:“救援持续了多久?”
他回答道:“救援点在山坡上,铲车根本施展不开,效率极低。更危险的是,随时可能二次滑坡。按县委匡书记的指示,我们一面争分夺秒地挖,一面等待增援。约莫晚上七点,民生河上浮桥架通,县里用挂车运来了两台挖掘机。效率是上去了,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大家担心你们被埋在下面,不敢动作太大,怕伤着人……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挖,直到半夜十一点左右,才……才发现了项哥。”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眼中交织着恐惧、悲痛与深深的惋惜。
我当然不想在下属面前失态,可一想到那悲壮的场景,泪水早已决堤,泪痕在脸上纵横。
胡嘉默默起身,从桌上拿过两张纸巾,推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却无暇擦拭,只是急切地追问:“你项哥……被救出来时,是什么状态?”
他垂下头,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项哥被挖出来时……浑身糊满了黑泥,一时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县中心医院的急救人员立刻上前抢救,但很快……就确认没有生命体征了。”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而且……已经出现尸僵了,判断是滑坡发生后不久就……等大家用水小心冲洗掉他身上的泥污,才……才看清他的真容。”
我不敢去想象那惨烈的场景,只能在心底默默为我的好兄弟哀悼。
“你项哥的家属……到现场了吗?”我强压下心头的哀痛,又问。
胡嘉缓缓抬起头:“到了,是项哥的嫂子。我记得,她是和胡市长、匡书记一起来的。还有……您的父母。”
我不想追问家属们当时是如何悲恸欲绝的场面,更不敢去联想——那画面光是掠过心头便已痛彻骨髓。
“那我……是几点被找到的?”
“大概下半夜三点多吧。”胡嘉的声音低沉下去,“找到项哥后,迟迟没发现您。现场的几位领导详细问了矿上的人,加上我的目击描述,推测您可能被项哥推进了通风井。就指挥挖掘机,沿着通风井的位置清理尾矿渣。井口挖开后,派人下去,这才发现了您。万幸的是,医生检查说没大碍,但您一直昏迷不醒。胡市长立刻下令,把您送到了市中心医院。”
至此,整个救援的脉络似乎已经清晰。
然而,我心底的谜团还没有全部解开,我必须找出所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