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糖糕在油锅里炸开了花!”
陶小蝶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滚烫的糖浆溅了瞿师傅一胳膊,
他疼得直蹦高,愣是把旁边的醋坛子撞翻了。那酸气‘腾’地一下漫了半间后厨,
连灶台边的火苗都打了个颤,呛得人直缩脖子!”
何雨水正抿着汤,闻言“哎哟”一声,拿手帕擦着嘴角的汤汁:
“那后来呢?瞿师傅的胳膊没事儿吧?烫得厉害不?”
“胳膊上起了好几个燎泡,可他哪顾得上疼啊。”
陶小蝶收起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压低了些,
“当时脸‘唰’地就白了,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我瞧见他眼眶子红通通的,嘴里直念叨‘这可是五斤装的老陈醋啊,
公家的东西,我咋就这么不小心’,那模样,真叫一个揪心。”
刘清儒眉头动了动,放下筷子,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那他可真有点儿不小心了,
食堂每月的供应醋都是按人头算的,糟践了确实可惜。”
“可不是嘛。”
陶小蝶连连点头,“掌勺的赵师傅赶紧过来拍他后背,说‘碎都碎了,哭也哭不回来,
先处理伤口是正经,别在这儿杵着了’。瞿师傅梗着脖子不起来,
非要把地上的醋渍用炉灰吸干了,说不能浪费一星半点,
得嘞您呐,那股子较真劲儿,谁劝都没用。”
刘继祖咋舌,手里的筷子都停了:“后来没让他赔吧?要是扣粮票可就糟了。”
“赵师傅找主任好说歹说,才算没扣他当月的粮票。”
陶小蝶噗嗤又笑了,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
“不过这事儿也成了后厨的警钟,现在谁炸东西都跟盯紧了自家孩子似的,
眼睛瞪得溜圆,生怕再糟践了公家的物件。瞿师傅现在见着醋坛子就绕着走,
那天还跟大伙儿说,夜里做梦都梦见醋瓶子长了腿,追着他喊‘赔我赔我’,
逗得我们后厨那帮人直乐。”
这话逗得满桌人全都笑起来,刘红燕被笑声逗得咯咯直乐,
小手拍着刘清儒的胳膊,巴掌打得“啪啪”响。
灯泡在头顶轻轻晃悠,把一屋子的笑声都揉进了暖融融的灯光里。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下来时,何雨柱推开院大门,
门轴“吱呀”一声划破了胡同的寂静。
裤脚还沾着招待所后厨的油烟味,手里那个装着剩菜的铝制饭盒被体温焐得温热——
那是给聋老太太留的,今天给老首长做招待餐,首长特意让后厨多留了些荤腥。
可这点暖意抵不过穿堂而过的晚风,顺着领口往骨头缝里钻。
当他绕过影壁墙穿过屏门进入外院,外院的几户人家窗户都透着昏黄的光,
晾衣绳上的旧衣裳在风里晃晃悠悠,像没人管的孩子。
嗒嗒嗒的脚步声孤寂地回响在外院,抬脚跨过门槛,
垂花门的木雕在暮色里只剩模糊的轮廓,那对倒悬的蝙蝠仿佛也敛了翅膀,
安静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