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杰正被黑皇缠着要抢他怀里的酒坛,闻言突然顿住动作,娃娃脸上的邪魅笑意像被风吹起的涟漪,一圈圈漾开。他转头看向韩立,奶声奶气的嗓音里带着点促狭的试探,尾音却故意拖得长长的:“韩兄,方才只顾着请故人,倒忘了位‘老熟人’——轮回殿主那老东西,你当真不想见见?”
这话一出,星图殿里的喧闹突然静了一瞬。韩立握着南宫婉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青衫下的灵力竟有些不稳。南宫婉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当年在血色试炼场,他虽处处针对你,可最后……”
“最后还不是想把轮回殿扔给我?”韩立打断她的话,语气听不出喜怒,可指尖摩挲剑柄的动作却越来越快。水幕里突然闪过道灰影,那是轮回殿主总穿着的灰袍,袍角绣着的轮回符文在雷光中若隐若现——当年他为了护轮回殿周全,硬生生以自身为祭,启动了禁忌的轮回大阵,从此神魂消散于无尽时空。
李煜杰晃悠着走到韩立面前,举着酒坛往他手里塞,奶凶奶气的声音里带着点过来人的心照不宣:“那老东西生前总跟我念叨,说韩小子是千年难遇的轮回之体,可惜偏偏要走那独来独往的修仙路。他嘴上骂你不识抬举,背地里却帮你挡了三次域外天魔的追杀,你当那些事真的是巧合?”
韩立接过酒坛,指尖触到冰凉的陶土,突然想起当年在灵界时,有次被数位大乘围攻,眼看就要身死道消,天边突然劈下道紫雷,将敌人尽数劈碎——那时他只当是天道眷顾,如今想来,那雷纹里的熟悉气息,分明与眼前这娃娃脸上的邪魅灵力如出一辙。
“他总说轮回之道无情,可自己却偏偏最是多情。”李煜杰突然踮起脚,凑近韩立耳边,奶声奶气的低语里藏着秘辛,“你以为你能从凡尘界一步步走到今天,真就全凭自己?轮回殿主在你每次渡劫时,都悄悄动了手脚,把本该落在你身上的九成雷劫,引到了自己的轮回盘中。”
水幕里的灰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像是被这话惊动。韩立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喉结滚动半响,突然抬手弹出道青芒,比刚才召唤南宫婉时更盛三分。青芒撞在灰影上的瞬间,轮回符文突然炸开,灰袍老者的面容渐渐清晰——鬓角斑白,眼神锐利如鹰,正是轮回殿主生前的模样。
“臭小子,翅膀硬了?”轮回殿主刚凝实身形,就冲着韩立吹胡子瞪眼,可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当年让你接掌轮回殿,你非说要去寻什么大道,现在倒好,成了仙尊就把老东西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韩立握着酒坛的手突然松了,任由酒坛落在地上,酒水溅湿了青衫也浑然不觉。他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黄枫谷的小修士时,曾在轮回殿外偷听过这位殿主训话,那时只觉得他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如今却在他眼角的皱纹里,看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
“弟子……”韩立刚想说什么,就被轮回殿主一巴掌拍在头上,力道不轻不重,倒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敲打。
“谁准你叫弟子的?”轮回殿主哼了一声,转身对着李煜杰拱手,“李小子,谢了。这臭小子的性子跟块石头似的,若不是你今日提点,恐怕再过万年,他也想不起我这把老骨头。”
“殿主客气了。”李煜杰笑得更邪魅了,奶声奶气地晃了晃空酒坛,“我这也是为了韩兄好——你想啊,身边多个人念叨,总比一个人闷头修仙有趣得多,对吧?”
他这话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黑皇的嗷呜声。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段德不知何时摸出个罗盘,正拉着轮回殿主研究上面的纹路:“老东西,你这轮回盘的阵眼,当年是不是被你藏在葬仙星了?”
轮回殿主斜了他一眼:“你这盗墓贼,惦记我轮回殿的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嘴上虽骂着,却还是伸手在罗盘上点了点,“当年为了护着韩小子,确实把阵眼拆下来给他当了护身符,就在他那柄古剑的剑穗里。”
韩立闻言一怔,抬手摸向剑柄上的剑穗——那是根普通的红绳,他戴了数百年,竟不知里面藏着轮回殿的阵眼。南宫婉看着他错愕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看来有人嘴上说着无情,背地里却把能给的都给你了。”
这边正说着,石昊突然提着个酒坛冲过来,金瞳里闪着兴奋的光:“韩兄,轮着你了!刚才叶黑子把他那无良师父都请出来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故人?赶紧都叫出来,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韩立还没答话,轮回殿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你那几位师侄,当年在七玄门跟着你出生入死,后来为了护着你的家人,被魔道修士追杀,魂飞魄散在乱葬岗。你总说修仙者当断情绝念,可那些人,你当真能忘得一干二净?”
水幕里立刻浮现出几道年轻的身影,穿着七玄门的弟子服,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为首的那个看到韩立,突然咧嘴一笑:“韩师叔,当年你答应教我们的御剑术,可还没兑现呢!”
韩立望着那些熟悉的面容,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抬手对着水幕轻轻一拂,青芒流转间,那些身影便凝实起来,一个个鲜活地站在眼前,吵吵嚷嚷地要他履行当年的承诺。
“看来今天这水幕,是闲不下来了。”叶凡抱着胳膊笑,玄黄母气鼎在他头顶转得欢快,“李小子,你这雷纹玉符倒是个好东西,能不能借老夫用用?我突然想起,当年在泰山上,还有位卖烧饼的老爷子,总多给我加半勺芝麻。”
李煜杰立刻把雷纹玉符往怀里一揣,奶凶奶气地瞪他:“想都别想!这可是我当年渡劫时用混沌雷核炼的,借你用了,回头你那玄黄母气鼎不得分我一半?”
“你这小娃娃,倒学会讨价还价了。”叶凡哈哈大笑,也不真跟他抢,只是对着水幕弹了弹手指,“不用你的宝贝,老夫自己来。”玄黄母气突然化作道洪流,水幕里立刻多出个推着烧饼车的老者,正对着叶凡喊:“小娃娃,今天的烧饼要不要加芝麻?”
“要!多加两勺!”叶凡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这边的热闹刚起,楚天突然对着永恒国度的虚影扬声道:“把当年给我铸剑的老铁匠请回来,他当年总说,我的永恒之剑少了点人气,今天倒要让他看看,这剑上沾了多少人间烟火。”
水幕里立刻走出个浑身是汗的老铁匠,手里还拿着把没铸完的剑坯,看到楚天身上的帝袍,突然老泪纵横:“陛下,老奴就知道,您肯定能成大事!”
星图殿里的人越来越多,水幕上的光影流转不停,将数万年的时光都浓缩在这一刻。有凡人界的贩夫走卒,有修仙界的大能修士,有穿着兽皮的部落族人,也有戴着王冠的帝王将相,全都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喝着醉星酿,聊着当年的往事。
李煜杰被一群“长辈”围在中间,一会儿被轮回殿主灌酒,一会儿被石云峰拉着要比力气,一会儿又被叶凡的父亲问长问短,娃娃脸上满是无奈,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欢喜。他突然对着人群外喊:“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你爹挡挡酒!”
李煜笑着走过去,伸手接过轮回殿主递来的酒坛,玄金色的仙尊法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刚站稳,就被安妙依拉住问:“小友,听说你刚渡了九九玄雷劫?我这里有朵菩提花,能安神定魂,你拿着正好。”
“多谢安前辈。”李煜刚接过菩提花,黑皇突然叼着块烤肉跑过来,爪子往他手里一塞:“小不点,本皇看你顺眼,这块龙肉给你补补身子,当年本皇跟着叶黑子闯星空时,就靠这玩意儿恢复灵力。”
李煜杰看着儿子被众人围住的模样,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偷偷抹了把脸,却被南宫婉看在眼里,她笑着递过一坛酒:“李道友,当年我总听韩兄说,你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今日一见,倒觉得你比谁都重情。”
“重情?”李煜杰挑眉,邪魅的笑容里多了点认真,“我只是觉得,人活一世,若连牵挂的人都留不住,修那仙、成那帝,又有什么意思?”他突然提高音量,奶声奶气的声音传遍整个星图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殿顶的星灯都簌簌作响。
轮回殿主拍着韩立的肩膀大笑:“你看,还是这小娃娃活得通透!当年我总劝你别太孤僻,你偏不听,现在知道人多的好处了吧?”
韩立望着眼前喧闹的景象,又看了看身边笑靥如花的南宫婉,突然举起酒坛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暖得让人心头发颤。他这才明白,原来那些年错过的热闹,那些刻意斩断的牵挂,才是修仙路上最该珍藏的东西。
灵植园的双生花突然开出新的颜色,花瓣上不仅有雷纹星轨,还多了轮回符文、玄黄母气、混沌真血和永恒神则,像是把所有的大道法则都融在了一起。阿麦的姐姐正教楚灵儿辨认花型,石云峰和老铁匠比划着打铁的技巧,叶凡的父亲拉着卖烧饼的老者聊庄稼收成,连小塔都和轮回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怎么才能更快地吸收天地灵气。
夜色越来越深,星图殿的灯火却亮如白昼。李煜杰靠在柱子上,看着眼前这满堂的热闹,突然对着虚空喊:“天道老儿,看到没?这才叫活着!你那些破规矩,在咱们这些人面前,屁都不是!”
回应他的,是漫天星辰的闪烁,像是在点头应和。灵植园的双生花突然齐齐转向中州方向,仿佛在邀请更远的人来赴这场盛会。风声穿过殿门,带着众人的笑声和酒香,飘向无尽的时空——那里,还有更多等待重逢的身影,正循着这份温暖,一步步赶来。
李煜杰打了个酒嗝,突然对着李煜喊:“臭小子,记着明天给我酿新的醉星酿,今天这些都快被这群酒鬼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