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小厮应道。
“最近侯府的事真是一桩接一桩,走吧,回去交差。”赵承煜说完,骑着马扬长而去。
……
为了尽快凑齐那笔催命的六千两,宋鹤鸣把郊外的宅子拆得像座空壳,三进宅院连带着雕花窗棂、紫檀家具,作价三千两甩给牙人,之前送许阿狸的翡翠头面之类首饰,打包卖了两千两……
加上侯府最后的家低,左拼右凑,总算是在三日内凑够了六千两。
此刻银票摊在掌心,六千两的朱印红得刺目。
“小侯爷,您早前痛痛快快把银子退了,咱们好聚好散,何苦这般推三阻四,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贵妇人指尖捏着银票,眼角眉梢尽是得意。
她身后,密密麻麻的退货人群挤得门槛吱呀作响,绸缎钗环的香气混着铜钱的铜腥味,在房间里逐渐放大。
宋鹤鸣立在堂前,玄色衣袍被穿堂风掀起衣角。
他盯着满地狼藉,喉间像是被金线勒住,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可不是嘛!”另一位夫人摇着钱币,珠翠在鬓边叮当作响,“听说小侯爷把给许姑娘置的宅子都卖了,才凑齐这些银子。没了当家主母操持,这侯府怕是要吃西北风咯!”
话音未落,周遭已是一片窃笑,丝帕此起彼伏,掩不住眼底的幸灾乐祸。
“退了银子,正好去新开的绸缎庄挑几件秋装,再去珍宝阁选几件首饰。”人群里飘出句闲话,瞬间勾起此起彼伏的附和。
长乐挤到宋鹤鸣身侧,压低声音劝道:“侯爷,这儿交给我吧,您先回府歇着吧。”
宋鹤鸣藏在广袖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比不过心口更疼,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不必。”
不过是些妇人的闲言碎语,还不至于让他乱了阵脚。
待最后一个退货的人迈出门槛,徐老板才抹着额头的冷汗,捧着账本趋步上前。
他的绸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宋鹤鸣俯身查看堆在一旁桌子上的首饰匣子,鎏金步摇断了簪脚,翡翠镯子缠着发丝裂痕,羊脂玉坠子缺了边角,这些残次品混在退货堆里……
别说回本,怕是连个零头都卖不上。
翻开账册的瞬间,他瞳孔猛地收缩:“徐掌柜,这账目怎么回事?”
宋鹤鸣指尖重重叩在账本上,“当初不是说能控制在六千两?”
满纸红字刺得他眼眶生疼,原本预计的六千两窟窿非但没补上,反而像被暴雨冲刷的堤坝,缺口越撕越大。
徐老板腰身几乎弓成九十度,声音也跟着发颤:“侯爷,你听小人解释!若是根据那日登记的人来说,确实是六千两左右没错,只是自打退货的风声传开,不单是登记在册的主顾,那些戴腻了旧款的,还有听信了风言风语的,都蜂拥而至……”
“那些人在店门口撒泼,说不退钱就去官府告咱们欺诈。小的实在没办法,只能把琳琅斋刚收的货款全垫了进去……”
徐老板额角沁出冷汗,声音越来越低,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指节都在发抖,“现在账上倒欠淮南那家铺子一千三百两,五日之后若拿不出货,咱们可就失信于人了。”
宋鹤鸣盯着账本上刺目的赤字,喉结滚动了两下却说不出话,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案头,却照不暖他发凉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