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初上,昭月殿内已点起了安神的沉水香,六岁的萧华昭裹着杏黄色寝衣,像只小奶猫似的蜷在百里执疏怀里,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手中那卷《山海经》。
“然后呢?精卫真的把海填平了吗?”小姑娘仰起脸,发间缀着的银铃铛随着动作轻响,百里执疏低头看着小姑娘笑了笑:
“当然没有。”百里执疏用书卷轻点萧华昭鼻尖,“但精卫始终在努力,这就够了。”
夜风带着海棠花的香气飘进寝殿,萧华昭小手还攥着他的一缕头发,她听着百里执疏的解释有些不明白,过了一会儿,在第二个睡前故事讲完时,小姑娘的杏眼已经困得眯成缝,却还强撑着提醒:“阿执,明天还要听精卫填海……”
百里执疏低头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没有回答,只是伸手顺了顺她散在锦枕上的乌发,轻叹口气:“昭昭,明日开始你要自己睡了。”
原本已经困的不行的小姑娘,顿时清醒了;百里执疏也感受到怀里的小身子猛地僵住,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萧华昭瞬间睁大了眼睛,双眸中盛满了泪水,还带着害怕与慌张,她抓着百里执疏衣襟的手指节发白:“为什么?”
“昭昭,你已经满六岁了。”百里执疏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顿,“已经去重华宫进学好几日了,是大姑娘了。”
寝殿里安静的仿佛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萧华昭突然“哇”地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小姑娘哭得伤心极了,百里执疏以前从没见萧华昭哭的如此伤心,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不要!昭昭不要当大姑娘!”她踢着裹在锦被里的小短腿,哭得打起嗝来,“阿执是不是嫌昭昭烦了?”
百里执疏手忙脚乱地去擦她脸上的泪,却被小姑娘挣扎的推开,小姑娘翻身滚到床榻里面,抓过绣着玉兰花的软枕,抬手就往他身上砸,软枕轻飘飘落在缎被上,她见状更委屈了,光着小脚就要下床。
“昭昭!”
百里执疏长臂一伸将人捞回来,萧华昭不停地在他怀里扑腾,她哭得满脸通红,额发都黏在了脸上,抽抽噎噎地喊:“我要找娘亲!我要爹爹!”
雨落和雨棠对视了一眼,都在门口待不住了,雨落抿了抿嘴提着宫灯匆匆往凤仪殿跑;不过半刻钟,季云婵便披着杏色外袍踏进了寝殿,身后跟着满脸焦急的太初帝。
“这是怎么了?”季云婵看着哭成泪人儿的萧华昭,心疼得直皱眉,小姑娘一见娘亲来了,立刻张开手臂要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连贯了:“娘亲……阿执,阿执他……不要昭昭了……”
太初帝揉着额角看向小儿子,太阳穴直跳,果然大儿子省心,小儿子就不省心:“执疏啊,我不是说过有些事情要懂得循序渐进?”
百里执疏跪坐在凌乱的床榻上,月白中衣被揪得皱皱巴巴,他苦笑着拾起滚到地上的软枕:“儿臣只是说该分床睡了。”
“不要分床!”萧华昭突然从季云婵怀里扭头看向百里执疏,湿漉漉的杏眼瞪得圆圆的,她挣开季云婵怀抱,光脚踩在织金地毯上,踮着脚去够多宝架上的青玉摆件,那是去年她生辰时百里执疏亲手雕的玉兔。
季云婵慌忙去拦:“昭昭当心摔着!”
“啪”的一声,玉兔在地上碎成三截,萧华昭看着碎片呆了呆,顿时蹲下来嚎啕大哭,连发间系着的小铃铛都在叮当作响。
百里执疏箭步上前将人抱起,小姑娘生气的用小拳头打他,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阿执坏……”她抽噎着把脸埋进他颈窝,“说好永远陪着昭昭的……”
太初帝与季云婵对视一眼,季云婵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小女儿哭红的小鼻子;他们都知道,小姑娘自从上次做噩梦吓醒,百里执疏哄她,带着她一起睡觉后,萧华昭就习惯了,后面更是只有百里执疏抱着才能安心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