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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甲午海战北洋殁(第1页)

光绪二十年九月十七日,黄海海面,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站在定远舰的飞桥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望远镜的黄铜边缘。三天前,他们护送运兵船至鸭绿江口的大东沟,此刻正准备返航威海卫。

&0t;提督,西南方向现煤烟!&0t;了望哨的喊声刺破了甲板上的宁静。丁汝昌举起望远镜,只见水天相接处升起数道灰黑色的烟柱,像狰狞的巨蟒在天际蠕动。他心里猛地一沉——那是日本联合舰队的标志性煤烟,只有他们的新式锅炉能烧出如此浓重的烟柱。

&0t;各舰注意!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战斗!&0t;丁汝昌的声音透过铜管传向各舰。刹那间,北洋水师的十二艘舰船像被惊醒的巨兽,烟囱里喷出更浓的黑烟,轮机舱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定远舰主炮的炮衣被掀开,露出黝黑的炮口,炮组成员扛着炮弹,在甲板上跑动如飞。

这年夏天,朝鲜半岛战火点燃。日军以&0t;保护侨民&0t;为名进驻汉城,突袭清军牙山营地,甲午战争正式爆。北洋水师作为清廷唯一的近代化舰队,成了拱卫京畿、争夺制海权的关键。可丁汝昌比谁都清楚,这支看似威武的舰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实力强大——主力舰定远、镇远下水已近十年,锅炉老化,航比日军新锐舰慢了近三节;炮弹更是奇缺,不少穿甲弹里填的竟是沙土而非炸药,这是他上个月给李鸿章的奏折里反复提及的隐患(《丁汝昌甲午海战奏稿》)。

&0t;敌舰成单纵阵驶来!&0t;镇远舰来旗语。丁汝昌望着日军舰队逐渐清晰的轮廓,十二艘舰船排着整齐的纵队,像把锋利的剃刀直插北洋水师的阵形。他咬了咬牙,下令变阵:&0t;以&039;夹缝雁行阵&039;迎敌!&0t;这是北洋水师最擅长的阵型,让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居中,其余舰船向两侧展开,形成类似倒&0t;v&0t;字的梯队,试图以主炮优势冲击敌阵。

但变阵尚未完成,日军第一游击队的吉野、高千穗等四艘快巡洋舰已如离弦之箭冲出,抢占了上风位置。上午十时三十分,吉野舰率先炮,一颗开花弹呼啸着掠过定远舰的舰艏,在海面上炸起冲天的水柱。丁汝昌下意识地俯身,飞桥上的木板突然剧烈震动——日军的炮弹击中了舰桥,爆炸的气浪将他狠狠掀翻,左腿被坠落的木梁砸中,鲜血瞬间浸透了官服。

&0t;提督!&0t;副官扑过来,想把他抬进舱内。丁汝昌推开他,挣扎着扶住栏杆,左腿的剧痛让他额头冒汗,却死死盯着战场,此时他才看清,日军采用的是&0t;单纵阵&0t;,将快舰只编为第一游击队,主力舰殿后,既能挥射炮优势,又能灵活包抄,显然是早有预谋。

定远舰的305毫米主炮怒吼着,炮弹在吉野舰旁炸开,激起的水柱几乎淹没了舰体。可日军的射炮射是北洋水师的五倍,密集的炮弹如雨点般落在北洋舰船的甲板上。勇舰先中弹起火,木质甲板被点燃,浓烟滚滚中,管带黄建勋拒绝弃舰,与军舰一同沉入海底。

&0t;致远舰请求冲锋!&0t;旗语兵高声报告。丁汝昌看向右侧,邓世昌指挥的致远舰像头愤怒的公牛,在弹雨中左冲右突。这艘巡洋舰舰龄已近八年,航远不及吉野,却始终死死咬住日军舰队。突然,一炮弹击中致远舰的水线,海水疯狂涌入舱室,舰体开始倾斜。

邓世昌站在致远舰的指挥台上,左手紧握舵轮,右手按着胸口的望远镜。他看见吉野舰正调转炮口,瞄准了旗舰定远,那里有他敬重的丁提督,有北洋水师的中枢。&0t;撞沉吉野!&0t;他嘶吼着拔出佩刀,指向那艘涂着白色舷号的日军巡洋舰,&0t;弟兄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0t;

轮机舱里,工匠们疯狂地往锅炉里添煤,压力表的指针指向危险的红线。致远舰拖着浓烟,以自身的极限的度冲向吉野。甲板上,水兵们齐声高唱着《北洋水师军歌》,有的人还在装填最后一炮弹。吉野舰舰长坪井航三惊慌失措,下令全后退,并向致远舰射鱼雷。

&0t;轰隆——&0t;鱼雷击中了致远舰的锅炉舱,巨大的爆炸将舰体折成两段。邓世昌被气浪抛入海中,亲兵扔过来的救生圈被他推开。他的爱犬&0t;太阳&0t;游到身边,用嘴咬住他的衣袖想拖他上浮,邓世昌按住狗头,与它一同沉入深蓝的海水。这位毕业于福州船政学堂的将领,早在战前就对家人说过:&0t;设有不测,誓与日舰同沉!&0t;(《清史稿·邓世昌传》)

致远舰沉没的浓烟尚未散去,经远舰又陷入重围。管带林永升率领全舰官兵奋勇还击,炮弹打完了就用步枪射击,日军登上甲板时,他们拔出佩刀展开白刃战。最终经远舰被击沉,林永升头部中弹,倒在舵轮旁时,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

丁汝昌在定远舰的甲板上目睹着这一切,他看见镇远舰管带刘步蟾指挥军舰,用主炮击中日军旗舰松岛号的弹药舱,引连环爆炸,松岛号瞬间成了漂浮的火海,伊东佑亨不得不转移旗舰。可北洋水师的损失更为惨重,勇、扬威、致远、经远四舰相继沉没,济远、广甲两舰临阵脱逃,只剩下定远、镇远等六舰仍在苦撑。

午后三时,日军舰队开始撤离。海面上漂浮着木板、帆布和尸体,油污在阳光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定远舰的烟囱被打断了两根,甲板上的火炮只剩下四门能正常射,水兵们或坐或卧,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在默默打捞落水的同伴。丁汝昌被扶进舱室,看着桌上的战报,上面写着&0t;阵亡官兵千余人,沉四舰,伤四舰&0t;,而日军仅沉一艘鱼雷艇,伤数舰。

&0t;给李中堂电。&0t;丁汝昌命令到,&0t;黄海激战,我军伤亡惨重,然定远、镇远尚存,仍可再战。请拨炮弹、燃煤,重整舰队。&0t;

可他等不来足够的补给了。李鸿章为保存实力,下令北洋水师&0t;避战保船&0t;,困守威海卫港。两个月后,日军从6路攻陷威海卫炮台,海6夹击北洋水师。定远舰在刘公岛附近触雷,刘步蟾下令将军舰炸沉,随后服毒自尽,践行了&0t;舰亡人亡&0t;的誓言。

光绪二十一年正月十七,丁汝昌在威海卫水师提督署里,收到了日军的劝降书。他将劝降书撕得粉碎,给李鸿章写下最后一封奏折:&0t;汝昌等决不弃报国大义,今惟有一死以尽臣职。&0t;(《甲午战争档案史料》)当晚,这位在黄海海战中受伤的提督,饮下了一杯鸦片酒,终年五十九岁。他的遗体被现时,手中还攥着那份未出的战报。

北洋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北京,光绪帝在养心殿痛哭失声,将奏折摔在地上:&0t;二十年苦心经营,竟毁于一旦!&0t;而在日本,明治天皇亲赴广岛大本营,嘉奖联合舰队官兵,举国狂欢。这场海战的胜负,不仅决定了甲午战争的走向,更彻底暴露了清王朝的腐朽与落后——当日本明治政府每年投入国库收入的三成建设海军时,清廷却将海军经费挪用修建颐和园;当日本水兵在舰上钻研战术时,北洋水师的部分将领却在岸上置产纳妾。

黄海的波涛依旧拍打着海岸,只是那片海域里,永远沉睡着致远舰的残骸,沉睡着邓世昌与&0t;太阳&0t;犬相拥的忠魂,沉睡着北洋水师将士们未竟的壮志。如果他们有幸看到今日“辽宁”“山东”“福建”三艘庞然巨物在海面上劈波斩浪的情景,应该是满怀的欣慰与自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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