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愣了愣,旋即便反应了过来:“那知府塞过来的护卫……莫不是想监视我们?”
“暂且还不知其意图,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知府不是什么善茬,还是小心为妙。”说着,顾云篱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又从抽屉里翻找些东西。
清霜默了默,复又轻轻叹息:“若是师父或是常师叔在,说不定她有法子……这都去了半月有余了,怎么不见一点消息。”
顾云篱轻笑了一声:“你不是有点怵她吗?怎么还想念起来了?”
这话刚刚说了一半,她脑中便幽幽浮现出来些什么东西,忽而,灵光一现,顾云篱眸子一顿,继而一亮,还不等清霜回话,便自言自语出声:“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事儿。”
清霜听不明白她这两句前后跨度极大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怕打扰她思考,只得抠了抠脸颊,呆呆出声:“……啊?”
“你可还记得师叔曾说,毒草相佐,会攻克毒性。”
清霜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是……”
“毒虫性烈,寻常医治身体的药草于它自然无效。”
原先恳求常焕依为林慕禾医治时,她也曾点播过自己一句,却不想此时成了打通自己任督二脉的关键。
“所以……要用毒草?”清霜抿了抿唇,指尖发凉,问到。
“兵行险招罢了,事已至此,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放任蛊虫游走,只会落得比毒草毒死还要凄惨的局面。”说话间,顾云篱已经踏出书房,步伐急切地走出小院。
清霜后背浮上一层冷汗,又赶紧追了上去。
已至暮时,夏日天长,这会儿天边也才有落日之势,金轮垂西畔,绯色的天光映照城中,染红了衣摆,两人快步穿过坊内,从主街出城,晚风摇曳,顾云篱却顾不上欣赏这暮色光景,与夕阳背道而驰,只想快点回去。
快马加鞭,总算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普陀寺,这路上还又遇见了那在树林里迷了路的小衙门,他精力大削,也没了监视两人的能力,有气无力地跟了回来。
山寺门前,停着几辆马车与一众守在门前的护卫,看这架势,这知府今晚大抵要守在寺里不走了。
多看了两眼那架马车,顾云篱收回目光,下马便快速向禅院奔去。
前后快要两个时辰的间隔,林慕禾的状况好不了多少,因封住了周身穴道以阻碍蛊虫游走,她经脉也不通畅,血液流通缓慢,此时,嘴唇都有些微微发青。
小叶还守在她身边,床边是还未来得及收拾下去的铜盆,带血的巾帕在禅房内幽暗的环境之中显得格外醒目。
林慕禾呼吸稀薄,眼睑也呈现着骇人的褐色,那被困住了的蛊虫正想着用九牛二虎之力窜动,眼看林慕禾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小叶极力忍着哭泣的冲动,问顾云篱:“顾神医,找到法子了吗?”
烛火昏黄,她比顾云篱矮了一个头,只看见她神色隐没在烛光照不到的阴翳之中,露出的嘴角轻轻扯动:“有一法,却凶险。”
“小叶姑娘,如今林姑娘至亲不在身侧,只能有你来做此决断。”
瞳孔轻颤了一分,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预兆似的,小叶的眼皮飞速跳了跳,愣是让她呆滞了一瞬。
“凶险……”她声音抖了抖,“顾神医也没有把握吗?”
垂了垂眸子,顾云篱轻吐了口气:“我已尽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语气看似如平常无异,却带着让人不易觉察的决然。
小叶想说什么,却噎在了喉间,继而一滴泪滑过脸颊,她自己也尚无所觉,任由泪水滴落,打湿了衣角。
清霜还在后面将药箱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见此情形,无奈又着急,于是未加思量便脱口而出:“事到如今,只有这样的法子了,倘若一试还有一线生机,若不试试那就只能等死了!”
她性子直,话语不加修饰,有些口无遮拦,可话糙理不糙——如今确实是这么个情形,生死一线,哪里容得另寻他法。
“可我不想让娘子死……”小叶咬了咬唇,嗫嚅道。
“我也不想让她死,”顾云篱揉了揉眉心,目光又落在床榻上毫无生机的人,沉静如水的眸子因烛火掀起了片刻波澜,“她命不该绝。”
话音刚落,床上的林慕禾便又疼得嘤咛了一声,这一声极快,众人反应过来时,她便又再次归于寂静,双目紧闭,如枯叶一般躺在床榻上。
许是这一声的缘故,小叶怔了怔,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顾云篱,下一秒,便掀起衣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顾神医,求你救她!若娘子……我也不在世上苟活了!”
心口突突跳了两声,顾云篱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扶起她,偏头示意清霜:“药草都备好了吗?”
清霜一手带着羊肠手套,一手正拿着杵钵正研磨药草,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小叶姑娘,这里暂且用不上你了。”顾云篱取出襻膊带上,扭头对站在原地无措的小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