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越来越大,裴惊云的耳边响起苏小蛮的声音:"裴师傅,我们匠户,要对得起良心。"他看着手中的铁钩,想起祖父临终前的嘱托,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三日后,工部演武场。裴惊云带着改装的火龙铳出现在众人面前。王百户看到他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王百户,你可知罪?"裴惊云的声音响彻全场,"你勾结盐商,在火器中掺盐,草菅人命,还杀害无辜匠户苏小蛮!这是她留下的证据!"他举起磁石校准器和研究笔记,展示给众人。
王百户强作镇定:"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
"证据就在这里!"裴惊云扣动扳机,火龙铳喷出火焰。但这一枪并非射向王百户,而是击中了场边事先准备好的火器。随着一声巨响,火器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上,清晰可见细密的盐蚀裂纹。
全场哗然。王百户瘫倒在地,脸色如死灰。
雨又下了起来,裴惊云站在雨中,握紧苏小蛮的磁石校准器。他知道,这场为匠户讨回公道的战斗,苏小蛮终于可以安息了。而他,将继续守护祖父留下的《火龙经》,守护匠人的尊严与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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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焰铸魂
金陵城东的扬子江畔,岛津铁舟赤着精瘦的脊背,古铜色的皮肤上沁满汗珠,在蒸腾的热浪中如同一尊雕塑。他手中的月山锻冶刀重重砸向赤红的钢坯,火星迸溅间,远处江面上那艘被帆布覆盖的神秘船体正在悄然组装。
"裴桑!"岛津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明日便是试航之日,待这艘赤龙号装甲船破浪而行,定能让中原人见识和式冶炼术的真正威力!"他腰间的檀木匣随着动作轻响,里面藏着的硫磺胶泥配方,是他用九州火山灰、鹿儿岛硫磺,历经七七四十九日炼制而成的秘宝。
裴惊云望着江边那艘巨大的船体,眉头紧锁。自从苏小蛮遇害后,工坊里的气氛愈发压抑。弗朗西斯科修士整日将自己关在教堂,威尼斯分度规与伽利略温度计早已蒙上灰尘,而岛津铁舟却愈发疯狂地投入到装甲船的研制中,仿佛要将所有的执念都熔铸进钢铁之中。
"岛津先生,这船的龙骨。。。。。。"裴惊云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不必多言!"岛津举起一块泛着幽蓝光泽的精钢,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此钢采用三重淬火之法,掺入天草砂铁与樱树皮灰,硬度是中原百炼钢的三倍!"他抚摸着钢块,喃喃自语,"父亲曾说,和式冶炼术要想扬名天下,唯有以极致之技,破天下之局。。。。。。"
试航当日,扬子江畔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岛津铁舟身着家传的月白锻冶服,腰间的檀木匣格外醒目。他登上甲板,对着围观的人群高声喊道:"今日,我要用这赤龙号证明,和式冶炼术才是天下第一!"
随着船锚升起,"赤龙号"缓缓驶入江心。岛津站在船头,手中握着一卷羊皮纸,正是他精心改良的船体结构图纸。突然,他脸色大变,看着手中图纸上一处被篡改的标记,瞳孔猛地收缩——有人在关键的龙骨连接处做了手脚!
"快停船!"岛津嘶吼着冲向舵手,但为时已晚。随着一声惊天巨响,装甲船中部突然炸裂,冲天的火光中,高岭土与钢铁的碎片四处飞溅。岛津铁舟在爆炸的气浪中被抛向空中,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腰间的檀木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里面的硫磺胶泥配方在火舌中化为灰烬。
裴惊云在岸边目睹了这一切,他发疯般冲向江边,却只看到逐渐下沉的船体,以及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截烧焦的月白布料。当官兵们打捞起岛津的尸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他的身体与船体熔铸的高岭土凝结在一起,仿佛一尊悲壮的雕塑,手中还死死攥着半块扭曲的精钢。
"这是。。。。。。人为的。"裴惊云用铁钩挑起一块残骸,上面清晰可见被腐蚀的痕迹,与苏小蛮尸体上的盐蚀裂纹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曾看到王百户的亲信在岛津工坊附近鬼鬼祟祟徘徊。原来,他们不仅要除掉知晓火器阴谋的苏小蛮,更要摧毁可能威胁到他们利益的和式冶炼术。
夜幕降临,裴惊云独自来到岛津的工坊。余烬未散的炉子里,还残留着未烧尽的硫磺胶泥。他用铁钩小心地挖出一块,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字条,是岛津用汉字写的绝笔:"若和钢不能传世,便让我与它同葬。此身虽陨,和技不灭。。。。。。"
泪水模糊了裴惊云的视线。他握紧铁钩,心中燃起熊熊怒火。苏小蛮、岛津铁舟、弗朗西斯科修士,这些为了技艺与信仰不惜牺牲一切的人,绝不能白白死去。他将硫磺胶泥小心翼翼地收好,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汞火圣罚
金陵城的夜雾裹着咸腥的海风,弗朗西斯科修士将伽利略温度计塞进怀里,威尼斯分度规在黑袍下撞出细碎声响。教堂地窖里,明军千户的佩刀正挑着他染血的十字架银链:"修士,佛郎机的炮管冷却术,现在该说了吧?"
烛火摇曳中,修士锁骨处的旧伤疤泛起暗红。七年前在果阿,他亲手为东印度公司铸造的青铜炮轰开果阿王宫时,飞溅的滚烫铜水就在此处烙下永恒的圣痕。此刻他却忽然笑出声,拉丁语混着生硬的吴语:"要用恶魔的技艺拯救苍生,主会原谅我的。。。。。。"
三日后的辰时,应天府校场挤满了铁甲明军。弗朗西斯科修士颤抖着解开黑袍,露出缠满绷带的右臂——那里藏着用汞合金打造的微型冷却管。当他将威尼斯分度规按在新铸的佛郎机炮上,银质刻度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记住,汞液流速必须与膛温。。。。。。"
"轰!"校场东侧突然炸开一团硝烟。未等修士反应,灼热的气浪已将他掀翻在地。人群中传来惊叫,千户举着染血的刀指向冒烟的炮管:"妖术!这红毛番僧故意要害死弟兄们!"
修士挣扎着爬向扭曲的炮管残骸,绷带散开处,汞合金冷却管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他突然想起昨夜潜入教堂的黑影,那人用葡萄牙语冷笑:"背叛者的秘术,只能用来陪葬。"指尖抚过裂纹里凝固的汞珠,他终于明白——有人篡改了冷却管的配比,让汞液在高温下瞬间气化引发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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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佛郎机商人的私船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燕子矶。弗朗西斯科修士被铁链拖上船时,胸前还紧紧护着用羊皮纸包裹的伽利略温度计。烙铁在火盆中烧得通红,为首的商人用匕首挑起他的下巴:"听说你把佛郎机的机密都告诉了明军?"
修士突然扯开黑袍,露出胸前新旧交叠的十字形疤痕。最上方的焦痕还在渗血,与七年前的旧伤连成诡异的图腾:"这些烙印不是惩罚,是主的指引。。。。。。"话音未落,滚烫的烙铁已重重落下,皮肉烧焦的气味混着海风扑面而来。
"把他扔下去。"商人厌恶地踢开抽搐的躯体。修士坠入江水前,奋力将伽利略温度计抛向岸边。红色液柱在夜空中划出弧线,最终消失在芦苇丛中,而他的念珠正随着浪花起伏,每颗木珠上都刻着未完成的忏悔祷文。
三日后,裴惊云在芦苇荡找到那支碎裂的温度计。玻璃管里残留的汞珠滚落在他铁钩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当他用磁石校准器检测温度计碎片时,突然发现管壁内侧刻着细小的拉丁文:"Corruptiincalore。。。(高温下变质)"
暴雨倾盆而下,裴惊云握紧手中的残片。苏小蛮尸体上的盐蚀裂纹、岛津铁舟装甲船的神秘爆炸、修士冷却术引发的炮管炸膛——这些看似独立的死亡,此刻在他眼前串联成血色的阴谋。铁钩无意识摩挲着祖父留下的铜模,《火龙经》残卷在怀中微微发烫,他终于读懂了那些死者最后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