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张大山的吼声如同受伤的猛虎,压过了爆炸的余音!他第一个从藏身处跃起,手中那柄沉重的鬼头大刀划开浓烟,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劈向一个被震懵、刚从地上挣扎爬起的日军伍长!刀光一闪,血泉冲天而起!
“杀鬼子!”淬火营的老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流,紧跟着张大山,挺着刺刀,从浓烟和混乱中猛扑而出!他们憋了太久的怒火和恐惧,在这一刻彻底转化为疯狂的杀戮意志!刺刀捅入肉体的闷响、濒死的惨嚎、愤怒的咆哮瞬间交织成一片!
陈天没有冲锋。他如同一块冰冷的磐石,依旧伏在原地。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爆炸的硝烟和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着侧后方那个微微隆起的小山包方向——孙小虎破译出的鬼子的指挥节点位置!那突如其来的第三方枪声,也是从那个方向射来的!
果然!硝烟缝隙中,他清晰地看到,在那个小山包附近,几棵大树后,几个敏捷的身影正在快速移动、射击!他们的动作极其娴熟,配合默契,充分利用地形,每一次点射都极其精准,如同毒蛇吐信,专打日军队伍中试图稳住阵脚、发号施令的军官和通讯兵!正是这精准而致命的袭扰,让日军的混乱雪上加霜!
“是帮我们的!”孙小虎抱着电台,凑到陈天身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旅座!他们是谁?”
陈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其中一个身影。那人动作矫健得如同山豹,每一次翻滚、跃进、瞄准射击都流畅得如同舞蹈。借着一次爆炸的火光,陈天终于捕捉到一个稍纵即逝的清晰侧影——那身影似乎比其他人要纤细一些,头上包着一块深色的、像是当地山民常用的头巾,腰间…好像挂着一个长长的、像是竹筒或者…笛子?的物件?
就在这时!
“砰!”一声格外沉闷、如同重锤敲击的枪响,猛地从日军混乱的后方传来!
陈天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凭借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猛地将身边的孙小虎向侧面狠狠一推!
“噗!”
一颗灼热的子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几乎是擦着陈天刚才脑袋的位置飞过,狠狠钻入他身后的树干,炸开一个碗口大的木坑!木屑纷飞!
狙击手!日军的狙击手!
“旅座!”孙小虎被推得滚倒在地,惊魂未定地看到树干上那个狰狞的弹孔,吓得魂飞魄散。
陈天一个翻滚,躲到更粗的树干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那一枪,绝对是冲着他来的!精准、狠辣、无声无息!果然不是吃素的!他立刻意识到,那个狙击手的位置,必然也在那个小山包附近,只有那里才有足够好的视野!
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解决那个指挥节点和那个致命的狙击手!
“小虎!电台!对准那个小山包!最大功率!给我干扰!持续干扰!”陈天厉声下令。切断对方的通讯,就是切断指挥链!
“是!”孙小虎立刻扑向电台,疯狂旋动旋钮,将功率推到最大!电台立刻发出尖锐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噪音电流声!
几乎在孙小虎启动干扰的同时,陈天猛地从藏身处探出半身,手中的德造驳壳枪如同他手臂的延伸,朝着小山包方向,对着记忆中那几个可疑的狙击点,一口气打光了整个弹匣!“砰砰砰砰砰——!”枪口喷吐着愤怒的火舌!不求精准命中,只求火力压制!
密集的子弹打得小山包上碎石飞溅,枝叶纷飞!果然,那个方向日军精准的反击火力瞬间一滞!显然,那个王牌狙击手和指挥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疯狂意味的火力覆盖和刺耳的电台噪音干扰得手忙脚乱!
“大山!带人压上去!别让他们喘气!”陈天一边飞速更换弹匣,一边对着前方浴血拼杀的张大山吼道。
“明白!”张大山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杀神,一刀劈翻一个鬼子,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嘶声对着身边的淬火营老兵吼道,“弟兄们!跟我冲!剁了狗日的指挥!”他带着一股彪悍的旋风,顶着零星射来的子弹,朝着硝烟弥漫的小山包猛扑过去!
小山包方向立刻爆发出更加激烈的枪声和怒骂声!日军最后的抵抗力量被张大山他们死死缠住!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日军的指挥被切断、压制,队伍在连环爆炸、淬火营的亡命冲锋和那支神秘武装的精准冷枪打击下,彻底崩溃!残存的鬼子如同没头的苍蝇,开始惊恐地向后溃退,有的甚至慌不择路地滚下陡坡,消失在浓雾弥漫的密林深处。
爆炸的浓烟渐渐被山风吹散,刺鼻的硝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死寂下来的林间空地上满地狼藉。破碎的武器零件、烧焦的树干、炸开的岩石、还有横七竖八、姿态各异的尸体——日军的土黄色军装和独立旅士兵的灰蓝色残破军装混杂在一起,被暗红色的血浆浸透,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搏杀。侥幸活下来的独立旅士兵,靠着树干或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眼神空洞,仿佛还没从地狱般的搏杀中回过神来。
陈天缓缓从树干后站起身,军装上沾满了泥土、硝烟和不知是谁溅上的血点。他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整个战场,确认日军的溃败并非陷阱。然后,他的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柱,猛地射向侧后方那个硝烟尚未散尽的小山包!
“旅座!人抓住了!”张大山洪亮却带着喘息的声音从山包方向传来。他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坡顶,如同拖死狗般,拖着一个穿着日军军官呢子大衣、但肩章和领章都被粗暴扯掉、满脸血污和惊恐的矮胖男人,一步步走下山坡。那军官的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被打断了。“妈的,还想烧密码本!被老子一脚踹翻了!”张大山狠狠地将那军官掼在陈天面前的泥地上。
陈天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般的日军中队长,确认了他身上再无威胁,目光便越过他,投向张大山身后。
几个身影,正从那片被战火蹂躏过的山坡树林中,谨慎地走下来。他们穿着极其混杂的衣裳,有洗得发白的土布褂子,有打着补丁的旧军裤,外面大多套着用藤条和枝叶简单编成的伪装衣。手中的武器也五花八门:老旧的汉阳造、带着明显使用痕迹的捷克式轻机枪、甚至还有几支缴获的三八大盖。但每一支枪的枪口,都还带着射击后的余温,警惕地微微下垂,指向地面。
为首一人,身材并不高大,却异常挺拔,步履沉稳。头上包着的那块深蓝色、边缘有些磨损的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硝烟未散的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蕴藏着寒星的深潭,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锐利,毫不避讳地迎上陈天审视的目光。正是陈天在混乱中瞥见的那个身手矫健的身影!
陈天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此人的腰间——那里,果然挂着一个尺许长的物件,用深色的粗布仔细包裹着,只露出一小截打磨光滑的竹节。是笛子?还是…别的什么?
“朋友!”陈天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沉凝的力量,打破了双方之间紧绷的沉默。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双头巾下的眼睛,“多谢援手!敢问,是哪条道上的英雄?”他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距离腰间的驳壳枪柄只有寸许。
头巾下的那双眼睛,在陈天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扫过他身后那些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却依旧紧握武器、眼神复杂的独立旅士兵。那双眼睛里,锐利的光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然后,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年轻?的女声,穿透了血腥的空气,平静地响起:
“桐柏山,打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