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都是这些话!他捅下刀子的时候,分明看不到她在流血。可是扎根扯出来的时候,却分明留下了永远愈合不了的空洞。
白卓寒不敢去碰唐笙的任何一寸肌肤,最后只把目光停留在她夹着仪器的右手上。
两处关节红肿破皮,比起身上那些纵横捭阖的致命伤,因太过细微而没有被医生处理过。
暴露的伤口边缘已经干结了血痂,突兀嶙峋地等待着疤痕降临。
这让白卓寒的心,痛到近乎冻结了搏动。
那是他弄得。一脚踩上去的时候,那些凌虐的快感还没有蜕出毛孔。
唐笙的手那么美,无论是捏试管还是握烧杯,调香时跃动的指尖就像能写出音符——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内横冲直撞着,白卓寒站起身来冲出门。
他摒着百米冲刺一样的速度逃进盥洗室,疯狂地打开水龙头。
那些狂涨的冲水噪音,足够他哭完一整个悲怆的曾经。
他突然想到,在唐笙失去孩子的那个晚上,是不是也会这样缩在洗手间的花洒下,用尽力竭和声嘶地悲痛着?
“白先生,我能进来么?”韩书烟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不能。”
韩书烟侧头停顿了一下:“医生吩咐过,您的情绪不能太激动。”
“难道医生没有说过,啰嗦也会让人很激动么!”白卓寒拉开里间的门,顶着湿透的身子立在韩书烟面前。
“您的太太还需要您,公司也是。”
韩书烟打开面前的平板电脑,手指干练地划着一帧帧资料和截图:“已经证实了,白天翼私人名下的三个账户,分别在近几日内被人汇入了十九万,十七万和十一万的异常金额。汇款名义为股利分红,对方是一个名叫林兴的私人账户。”
“林兴?”白卓寒嚼了嚼这个陌生的名字。
“说这个名字您当然不认识。但是这张名片,是我从顾海礁手里拿到的。他承认说,昨天上午当面与他签约的人递给他的就是这张名片。
挂名头衔为远东商贸集团采购部总监。”
“真的是他们做的手脚?”白卓寒靠住墙壁,湿透的衬衫渐渐洇出一个夸张的人形。
“白天翼挂靠了一个皮包公司,上个月初才完成注册。无论是公司信纸设计还是邮箱后缀,都有意模仿圣光的logo痕迹。这段时间来,已经有不少老客户向我们垂询,问这几家商贸公司到底是不是圣光集团的旗下合作商。如果我猜的不错,接下来他们会瞅准圣光空缺的材料产能,把从顾海礁手里截下的那批货,翻倍提价再出售给圣光。”
“好啊,那便让他试试。新仇旧账,一起算就是了。”
与其说白卓寒有多恨二叔家这一群大尾巴狼,不如说他更恨那个明知道谁出头谁危险,还把唐笙推到风口浪尖上的自己。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会在那一瞬间,认准了唐笙的背叛呢?
“是我没有考虑到唐笙的邮箱会被人窃入的情况,就先行武断了结论。白先生,这一点上的确是我失职。误导了您的判断。”
韩书烟是一名合格的秘书,能够随时看穿老板的心思。
“和你没关系。”白卓寒摇头。
别人失职,只是棋失一招。而他失职,他的妻子几乎失了性命。
更何况,事到如今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扭曲的心态皆源于——
在主观上,他是多么希望能抓到唐笙的把柄啊!
因为他担忧有一天,时间会向他证明,自己给那个女人的一切罪名皆为误判,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你回公司发通知,全司停产三日。将下周季审提前到明天,换掉审计公司原定入场团队。就说是我的直达命令,重点彻查库存进出明细。我不信扒不下白天翼他们姐弟一层皮!”
白卓寒想得很透彻,白天翼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么焦头烂额的时候动后院。
只要他们屁股上有屎,肯定急着跑出现金流来补漏洞。到时候,顾海礁的货在白天翼手里根本等不到捂热乎,还得低价回到自己手里。
唐笙……
敌人我可以为你惩处,那我自己呢?
韩书烟离开后,白卓寒再次回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