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之后,虽然泥泞的道路渐渐恢复了硬结,但是曹军营地内的病患,不仅是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反倒是增多了。
毕竟荆州靠近云梦泽啊……
在野外,被蚊虫咬得多了,患疟疾的概率也就高了。
曹操等中上层的统治者,当然有艾草等驱虫草药,可以驱赶蚊虫,但是曹军下层的普通兵卒,哪有什么办法配备周全?
疫病,宛如无形的阴影,笼罩着曹军大营。
咳嗽声已不再是零星的伴奏,而是汇成了一片压抑的、令人心悸的背景音浪,从各个病患营区连绵不断地传来。
医官奔走的身影愈发仓促,却难掩眉宇间的绝望。
草药几近耗尽,而病倒的士卒数量仍在攀升。
而且关键是几种混合病症,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弥漫而开的时候就算是真的神医来了,也一样是无法说压制就能压制下来。
营中弥漫着汗臭、秽物与浓重药汁混合的污浊气味,连原本用来生火做饭的烟气都被压了下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一名风尘仆仆、面色蜡黄的细作被秘密带入了中军大帐。
细作带来不是军情,而是民情。
只不过不是山东的民情,而是河洛的……
他们好不容易和河洛的细作联系上,但是带来的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丞相,河洛……雒阳周边……』细作头目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以及恐惧,显得嘶哑而低沉,『细作亲眼所见,其在伊洛、弘农之地左近,正驱使流民、降卒,让官吏兵卒协助……大量垦荒复耕!』
帐内烛火跳动,映照着曹操骤然凝固的表情。
荀彧猛地抬头,素来沉静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还在河洛?!复耕?!』曹操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此时?!此地?!』
查探骠骑军动向,是曹操一直以来的最为期盼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
并没能让曹操觉得轻松,而是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千真万确,丞相!』
细作头目以为是曹操不相信他的查探消息,伏地不敢抬头,『河洛残破之地,如今田垄渐开,水渠在修。骠骑军吏分发农具、粮种,严令各部不得扰民……更有……派遣兵卒军校,在屯田周边协助建设,修复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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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然后声音压得更低,『属下经过新郑之时……听闻,听闻传言……说骠骑在河内新占之地,已推行其「新田政」。虽其田政,尚未至冀州,然其安抚流亡、招引士庶回乡之举,已是令人心浮动……属下……属下探听到,不少士族子弟……私下议论……』
细作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再明白不过。
瘟疫和粮荒是压在曹军士卒和底层民夫身上的巨石,而这来自河洛的情报,像是又加上了一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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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的政治统治『根基』很有意思,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掌握着地方资源、维系着统治秩序的士族豪强。
荀彧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土地!
按照骠骑军的『新田政』,这些河洛的『无主』土地现在被分给了降兵和流民!
经过十年的屯田耕作之后,这些河洛的降兵和流民就会变成自耕农!
而河洛原先的土地所有者,在骠骑告示期间没有进行土地所有权的登记,即便是等战争平息之后再拿着所谓的田契找上门也是没有用了……
这些地方的乡绅豪强,不怕土地荒芜,人口流散,因为土地荒芜了,地依旧在那边,人口流散了,对于他们来说百姓就像是草芥,今年死了一批明年还会生长。他们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手中的土地!
斐潜这一手,不攻城,不掠地,却直指人心。
他不仅在恢复生产以图长久,更是在向天下士族传递一个清晰的信号,归附骠骑,土地尚可保有,秩序尚可恢复,甚至可能在新政下获得某种延续。
如果不归附……
之前还有山东之人叫嚣着要打灭斐潜,可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