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不说话。“你们歇会,我去听个墙角。”“行,你去,反正我们就是四个拖油瓶。”“……”甜宝只能坐着不动。小弟造反也是挺闹人的。美妇人乖乖坐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又把四人气得牙痒痒。他们是一点辙儿没有。打不过,骂不动,还说不听。跟甜宝一块出来最考验的是他们的心脏。做事情太出人意表了,真就没什么是她不敢干的。给根竹竿能捅天!白彧揉上发疼额角,“乌和泰背后牵扯的势力得查,我们主动跳进瓮里,且看动的都有谁。”岛上聚了各国权贵,除了本王八没来,其余人齐得很。他们都是九国通缉令上的人,武功身手想必对方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轻易不会往前送菜。就看被最先推出来的倒霉蛋是谁了。你似乎从不曾在意乌府后院花厅。暮色四合,厅内已经燃上明亮灯笼。乌家三代齐聚厅中,人人脸色阴沉难看,尤以乌老太君跟乌和泰最甚。“他既去了流放之地就待在那里一辈子安安分分老死,偏生要搅出这么多事最后又祸害回我乌家,果真是个不该留的孽障!”乌老太君坐在主位,灯光下满是皱纹沟壑的脸刻薄狰狞。乌和泰背着手在厅中走来走去,坐不住,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让他惶惶,“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他当初既放弃了,为何如今却让小辈回来报仇?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祖母,爹,依孩儿之见,事情未必如我们猜测。毒不侵虽然性子怪癖性情狠辣,但是祖母能镇得住他,要不然当初我们也逃不过。此次的事情或许是那几人自作主张,毒不侵不知情也未定。”乌子骞道。当年毒王谷覆灭时他已经十多岁了,乌家跟毒不侵之间的恩恩怨怨他都清楚。毒不侵在毒王谷养出一身反骨,然而孤僻狠辣背后却始终藏了一丝天真,渴望能得到亲娘一点点温情。这种天真刻在他骨子里早已根深蒂固,只要祖母还在,毒不侵就不可能对乌家动手。所以乌子骞不认为流放地的人前来捣乱,是得了毒不侵授意。他更倾向那些人自作主张。坐在末座的乌家次孙乌子仲好奇,“祖母,爹,毒不侵跟我们到底怎么回事?他既然是老毒王,当年我们家那么穷,他为什么不帮扶自己家族,致最后全族人都厌恶他?”乌老太君冷哼了声,眼里尽是嫌恶,“一个自私自利不听教化的东西,自然全族厌恶!当初要不是他不肯帮忙,你们爹爹也不会无因为无银钱应考,错失仕途!莫要再提他了,堵心!”她看向仍在拧眉踱步的儿子,“那一行五人应都是九国通缉令上的人。这些人在外界闹出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能挑了归一阁、又在多方追捕下全身而退,他们绝非等闲之辈,要如何拿下,需得计划周全。”提起那几人,乌和泰脑袋更疼了。那女的上场用一颗清毒丸打了乌家脸面,紧接道出师承毒不侵,再顺势要求入岛。是知道只要抬出毒不侵,众目睽睽之下他绝对不能拒绝,因为他对外营造的一直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哥哥形象。一环扣一环,对方早就设计好了。若她直接说自己是毒不侵的徒儿,他还能借口怀疑对方冒认,偏偏对方先展露了实力,而普天下能教出这种徒儿的也只有毒不侵,先入为主,周围看客压根不会生疑。如此,便让他完全没有余地转圜。九国通缉令上的人啊!一己之力砸了归一阁山门、劈了归一阁殿!乌和泰越想脑袋越疼越晕。这几个人入了岛,堪比在他岛上埋了一道随时会炸开的雷。“硬拼自然不成,把他们放了更不成。”乌和泰揉着额角,浑身烦躁,“这次应邀前来的贵宾里大半是九国的权贵,他们必然也已知悉那五人真正身份,再加上……我若佯作不知,将他们放了,等于跟九国作对。”最恨的是就算他敢放人,对方还未必乐意走!简直让他骑虎难下!“子骞,你将九国贵宾请到别苑,就说乌家今晚设宴宴请他们,有要事相商。”最后乌和泰眼底一沉,咬牙道,“我去一趟西岛!”此言一出,厅内响起三声惊呼。“泰儿!不可!”“爹!万万不行!”乌和泰环视他们,沉声,“此举以防万一,那五人既然用计入岛,我们跟他们之间是必然不能善了的,便是暴露,总比保不住命来得好一些!”月亮一点点往上爬,银月星海,岛上的夜景极美。距花厅近十丈的景观小花园里,女子躺坐在杏树上,背靠枝丫,闭着杏眸,一只腿垂下轻晃。恣意悠闲。茂密杏叶层层叠叠,交错出的阴影将她身形完美隐藏,轻易无人能发现。须臾,躺靠的枝丫微微一沉,身边多了股熟悉气息。甜宝睁眼,恰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她启唇,“我听到——”“苏甜宝,”白彧唤她,他不闹不笑看人时,予人的压迫感极强,“今日赛场上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甜宝皱眉,有些不解他的怒意为什么能持续这么长时间,“我有把握,清毒丸已经将毒性化解,且我体质特殊,不会出事。”“在你心里,你三个哥哥,跟你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在你心里的分量是不是连让你犹豫的价值都没有?”少年漆深眸子紧紧凝着她,眼底有强压的怒气。这是甜宝从未感受过的强势,她顿了下,解释,“不是如此——”“恕我不敬,若有一日,一碗毒液放在苏阿爷苏阿奶面前,投入清毒丸化开毒性,你可会让他们喝下?他们若喝下,你心里会如何?”少年紧逼的追问,让甜宝哑口,她不会让那碗毒液出现在阿爷阿奶面前。谁敢,谁死。“我知道你自小淡漠,不通这些。但是将心比心总会。苏甜宝,你在我们心里的分量,一如阿爷阿奶在你心里的分量。”白彧垂眸,跳下枝丫迈步离开,“你似乎从不曾在意,我们是伙伴,不是跟班。”仲春月夜,月色柔亮。少年离去的背影于月色下,却透着春末的料峭寒意。甜宝抿唇静坐,眉毛一会皱,一会又皱。月亮星星都不好看了。谁敢给阿爷阿奶端毒液试试!月上中天,岛上四处依旧有灯光未熄,远处哪个角落有推杯交盏声响隐隐传来。唯独客院里静悄悄的,各个房间无光亮。一道清瘦身影驻足某扇黑窗前,磨磨蹭蹭许久,抬手叩窗。几乎是立刻,窗户应声而开。窗的人似早就等着了,眼睛在黑暗中更深沉。甜宝吭哧,“这次是我错了。”少年凝着她,“我很生气。”“……”甜宝眉毛下压,“既然生气,你笑什么?”撕破脸皮须臾,少年半个身子探出窗。月色照进他眼底,满是笑意。眼角眉梢皆有笑轻扬。“可你走到窗外的时候,我便已经开心了。”甜宝下压的眉毛往眉心聚拢,看少年跟看傻子似的。她是将心比心,在树上把爷奶爹娘毒爷爷师父师娘干爹断刀叔叔大胡子全部想了两遍才来的。错了就认,她不是那么不干脆的人。可是白彧笑成这样子,毛病?一根温凉指尖弹上她眉心,少年变戏法似的端出一盘杏花糕,朝她眨眼,“咱找苏安苏文苏武去?”“作甚?”“他们现在定还气得睡不着,便是睡着了估计做梦也在骂你。”少年坏笑,跳出窗,拉着甜宝就走,“拿杏花糕堵住他们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