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将房里蜡烛重新点亮。昏黄灯光把白彧的脸色清晰映照了出来,整张脸绷得紧紧的,眉头下压,不笑时,他身上平日里可以收敛的气势便流泄出来了。锋利,强势,极具压迫感。“对方应该是来试探我的。”甜宝在桌旁坐下,面色淡淡,“我猜血丝流虫除了会让人自发致幻,也能靠笛音来催动发作。”“所以对方现身只是为了用笛音试探,看你有没有中蛊虫,又或是中的蛊毒到了何种程度。”白彧接口。也就是说对方并不确定甜宝究竟有没有中蛊。这次试探甜宝马上就追出去了,在对方眼里看来毫无异样。那么接下来针对甜宝的陷阱便会开始变本加厉,层出不穷。思及此白彧脸色更难看,“我们今天刚到这里,晚上对方就来了,沿途有人盯我们的梢。”顿了下,白彧猛地朝少女看去,“你说蛊虫能靠笛音催动,刚才听到笛音,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在能压制的范围。”少女淡定模样,把白彧气得说不出话。她对自己的性命在意程度,连他在意的一半都及不上。“不等了,明日就启程去羌族!”“……”甜宝揉揉眉尖,看吧。他真的比她还要急。“苏甜宝!”“在,明天就去,我也很着急的。”“……”这次又轮到某人没脾气了。被噎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另边厢,城郊某处农家小院,屋内灯光氤氲。一道身影跪立正屋门口,“主子,这次没能查探出来。”“她追出来了?”“是。”“苏九霓不能等闲视之,跟她一块来的小子也不能小看。”“是。”“可看出她状态如何?中没中蛊?”“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我需再探!”我有点怕屋里静默一瞬,脚步声响起。片刻后,屋里人出现在门口。身形纤细,一袭奇装异服,面容柔白姣好,只是下睨的眼睛透着股邪气。“我不是说了吗,苏九霓不能等闲视之。这次试探马上就被她发现还追了出来,下次再探,你能确保逃得掉?”跪立身影低下头,没敢应答。“那两人不仅身手好,脑子也不差,在他们那儿事情只可一不可再,不用再去试探了,起来吧,即刻动身,随我回部族。”“主子?”“若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族里去,届时由圣女亲自对付他们。”女子挥袖熄了屋中灯光,径自往外走去,跪立的人连忙起身跟上。暗夜风雪依旧,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深处。翌日一早,小客栈还没开门营业,楼上仅有的两位住客就收拾了东西退房离开。店小二缩着肩膀披着外衫,看了两人背影一眼,转头又朝暖被窝奔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天还没亮呢,天寒地冻大雪绵绵,就有人赶不及出去受冻了。年轻就是好啊。小二溜得快,住客走得急,所以小二没瞧着少女拉长的小脸。她也是一早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还被裹成行走的粽子。“白彧,我中蛊了。”虎着脸,甜宝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身边的人,她是那个患者。是可以让她睡个懒觉的。某人丝毫不为所动,“我知道你中蛊了,我还知道你现在能气不喘翻三座山。”“……”“出关的城门已经开了,这个时候出去赶到关外小渡口,能赶上一趟雪橇,若是晚了就得等到下午。”伸手在少女脑袋上扣着的兔毛裘帽上薅了下,白彧放缓声线,“这次要赶路没办法,下次让你好好睡。”“……”“要是实在困,我背你。”“……”甜宝面无表情,伸手在白某狐毛裘帽上也薅了下,还回去,“方向。”“东南。”“别跟丢了。”话毕,少女身形疾纵,转眼朝东南方向窜出去数丈。白彧眉毛微微挑动了下,唇角弯起几许,旋即跟上。羌族在中原极为神秘,但是部族地点却不算隐秘。只不过羌族擅蛊,部族四周到处是毒虫,即便冰天雪地也不影响毒虫活动,寻常人等根本不敢随意靠近羌族地界范围。没人知道那些到处爬动的哪些是普通毒虫,哪些是被控制的蛊。而若中蛊,在外是寻不到人能解的,需得求到羌族去。是以即便知道羌族在哪,多年来也极少有人接触过这个部族,自然在外界眼里羌族就变得更为神秘。老爹费力调查到的信息就这么多,外加一张粗略到少点脑子就看不懂的关外地形图。拢共就这些了,白彧半点不敢大意。事关甜宝死活,他实在放松不下来。“白彧,雪橇是什么样子的?”前头少女清凌嗓音随风飘来。白彧扬声,“跟你家以前用的木车差不多,没有轮子,用雪橇犬拉车!”“你坐过?”“在地理志上看过记载跟简图。”少女便不说话了。白彧抿唇,片刻后闷笑出声,不用看正脸也知道少女此刻是什么表情。定然又丧了小脸,嫌弃他嫌弃得不行。小渡口在关外东南方近三十里处。两人在雪地上飞纵,也要花上近一个时辰。期间路上,偏头能看到天际处隐隐约约露出一线的营地帐篷。虽然距离极远,却莫名让人有种血液沸腾之感,同时肃穆尊敬由心而生。那是国朝将士为守护后方山河百姓,常年驻扎的地方。他们仅仅来这里一日就已经感受到边陲之地的苦寒,那些将士在此却是一扎就扎上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多少人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甜宝看着那方,良久才将视线收回。心头似更明了历练这些年所见所闻,为何大越百姓提起袁家军时,会那般敬重。那是她没有经历过的天地,彼时不知那是何等热血,如今方更有体会。小渡口两侧遍布低矮灌木,枯枝白雪,沿着灌木夹道走到最里便是渡口。乍眼看去,整个渡口光滑如平镜。此刻平镜上一列队伍纵横,浑身毛发漆黑的大狗站在镜子上哈哈喘气,身上套着皮套缰绳,后方拉木车。甜宝站在渡口边缘,跟哈哈喷气的大狗四目相对,久远的记忆涌了出来。十几年前她在空间的山林里见过某种神似动物,当时她指狼为狗。甜宝:==“两位客人可要搭雪橇?”赶雪橇的人浑身裹得严实,同样的粽子打扮,头上戴了挡风皮帽子,手上也戴着手套,一说话,嘴里就一阵白雾喷出。白彧拉着少女衣袖行过去,笑道,“要搭的,幸好赶上了。”“要去往何处?”“你搭我们到何处,我们便在何处落脚。”闻言,甜宝眸心动了下,面上不动声色,手腕不自觉凝力。赶雪橇的汉子似愣了下,及后扬声大笑,“好,上来!”待两人上了雪橇坐定,即刻起行。耳边风声呼啦一下被拉扯开,呼呼往后刮。甜宝第一次坐这玩意儿,跟在冰面上滑行似的,感觉挺奇妙。她侧眸看向身侧,对上青年人漆黑眸子,得了一记微笑。甜宝回以挑眉,未多问。看来这雪橇是特地来迎他们的。羌族人知道他们要来,连迎宾都给他们找好了。如此有恃无恐,是有把握拿捏她,不怕她进去以后大开杀戒。手背被轻戳了下。白某:怕吗?甜宝:这话你该问羌族。白某:我有点怕。甜宝顿住,没扭头往旁看,手在对方手背上方停了一瞬,才往下轻拍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