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兰应声。苏秀儿也没闲着,“我去拿香烛!”……饭桌就摆在院子里。趁着还天光,省点灯油。出门躲清净的几个小子跟长了狗鼻子似的,碗筷刚摆好就闻着味儿回来了,端是会踩时间。只是家里今晚这顿践行饭跟往常不太一样。苏望白被叫上了饭桌。也不算叫上饭桌,他在大饭桌旁另开有小灶。所谓小灶,是一个擦拭干净的香炉,家里祭祀时给天地祖宗上香用的。香炉里插了一大把点燃的香,并两支蜡烛。而家里长辈们的表现,让包括甜宝在内的小辈们无语凝噎,一言难尽。就连最能闹腾的毒不侵就咬着筷子傻了眼,最爱吃的焖兔肉叼在嘴里半天忘了嚼。苏望白被摁在香炉后的小凳子上。苏大把一碗还没动过的炖鸡往他鼻子下凑,“望白,这是炖鸡,鸡肉滑嫩不柴!味道清淡好吃!”苏二手里一盘蒜香味俱全的红烧鱼,“这是鱼,我的拿手好菜!闻得到吗?香不香?”怕新家庭成员闻不着,丫还把香气往对方鼻子扇去。“还有,这是毒老最爱吃的干锅兔肉,这东西大热天的吃多了容易上火,所以毒老每到这个时,兜里常备下火丸。”“还有这个,咱自家腌的咸菜,配着清粥吃简直一绝!咸、酸、香!”“这个是屋子后头菜园子种的青菜,鲜嫩爽口!”大饭桌上所有菜色都往苏望白面前亮了相,回归原位后,苏大苏二开始四手并用,把香烛散出来烟气往苏望白那边扇。苏大,“知道你不能吃饭,但是践行嘛,一家子得齐齐整整,不能落了你不是?所以这顿咱吃饭,你吃香火!”苏二,“望白,你别觉得咱寒碜,这是我跟老大想了好久想出来的办法!我跟你说,吃香火也是有门道的,这些都是上了天做神仙的人才能吃到!不信等你下次回来我带你去寺庙转转!庙里的菩萨佛祖,吃的就是咱老百姓供奉的香火!”甜宝,“……”仨小子,“……”毒不侵牙齿一磕咬上兔肉骨头,差点把老牙崩了。老头捏筷子的手抖索,三角眼瞪得又大又三角,偏头极力跟身边崽子们找认同感,“苏家人的脑子都长得格外奇葩!你们觉不觉得?简直太聪明了!老头竟然没想到苏望白还能吃香火!宝,以后出门身上带几炷香!咱天天把苏望白喂得饱饱的!老头担保,不到一天他就能全身都是香火味儿!立马吃立马放,打着转儿的来回,遍体生香啊!”苏家人:==你占我甜宝便宜了?苏望白吃了一顿香火,眼珠子始终在僵凝状态,回房睡觉的时候眼珠都没动过一下。夜色降下,到了院子里其他人歇息的时间,他还能听到各个房间里有关他的对话。“望白刚落在咱家的时候几个臭小子也没跟咱说清楚情况,要不然咱就能更早让他吃香火了。”“唉,是个可怜人。亏得望白不会多想,要不这日子真不知道他要咋熬,不死不活的……”“什么不死不活,望白就是个人!以后这种话不许说!”“你看你还急上了,我说啥了?以后望白在家,咱怎么过他就怎么过,吃饭穿衣一样都不叫他落下的。”“我知道这事儿做出来,传出去了肯定被人笑话……我就是让望白也跟咱一样,晨起夜息,一日三餐。”“知道啦,话真多,赶紧睡吧,明儿还要给孩子们送行呢。”望白睁着眼睛静静望着蚊帐顶。天黑了,房间里的光线也变得很暗。月光隔窗打进来,灰蒙蒙的。像他以前曾经待的地方。又不像。以前待的地方冷。这里,不冷。……翌日天刚蒙蒙亮,小麦穗就抱着自己的行囊跟小木剑守在苏家院子门口了。凭亲娘怎么跳脚都不肯挪窝。亲爹倒是没劝她,拿着他那把开始碎边儿的破蒲扇,靠着自家院门悠然扇凉。这次愣是给她磨上了。最后跟着姐姐以及师兄们登上了远行的运船。船还没开霍氏眼睛就开始泛红,随时有扯起嗓子嚎哭的架势,要哭的模样跟小麦穗几乎无二致。甜宝跟小子们不敢看。“霍坏水,赶紧把你婆娘带走,要开船了!”毒不侵两手叉腰站在船头赶人,三角眼耷拉莫名有点怕怕之感。霍家婆娘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好像他们这一走就再回不来了似的。他倒不怕晦气,就是怕霍家恶婆娘嚎起来刺耳朵。霍子珩看了眼站在老头身边笑得没心没肺,拼命挥手跟他们道别的女儿,脑壳疼。“甜宝,小麦穗我可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啊!”霍家婆娘开始抽噎了。甜宝点头,又点头,“一定。”小麦穗,“娘,放心,我不会让你跟爹无儿养老的!”“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呸呸呸!”“爹,把娘好好带回家,再见!”“臭丫头等会,娘话还没说完呢,你听我再交代几句!”“苏安,开船,快开船!再不走我娘就要跳上来了嗨呀!”霍氏抽噎变抽搐。她当初简直魔怔了要生女儿!运船离岸的动作恁是麻利,以比平日快一倍的速度远去。等船不见了,霍氏才嗷的一声哭出来,“女儿啊,你可一定要回来啊!遇上坏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找你姐姐!找不到姐姐就先逃,保住小命要紧!你要是死在外头娘也不活了呜呜呜!”霍子珩,“……”他抬眸看着运船消失方向,眸色悠远,轻轻叹了声。女儿长这么大头次离家,离开他跟阿娴,身为爹爹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可是女儿是霍家的子孙。即便她愿意平凡,他人却未必肯放过她。女儿也要长大。船启航后,小麦穗悄摸摸趴在船尾位置,往那边越来越远的岸边一直瞧,知道瞧不见爹娘身影了才爬起坐在甲板上。对着那个方向,很久没说话。甜宝站在她身后,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别难过,很快就回来了。”小姑娘仰头,自下而上望着她,漂亮的脸蛋上笑容又大又灿烂,“姐姐,我终于能跟你们一块出来玩啦!开心死我了!!”“……”窗舷处,苏武翻着白眼把脑袋缩回舱里,“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小师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她怎么可能会难过!太阳都要被她闪没了!”苏安讥笑他,“这么笃定你还趴在那儿看那么久?你自己都不信。”“老子趴那儿看是防备她哭!呜呜呜的嚎声你们是没听够咋地?这船上可没地儿躲!”苏武气道。苏文坐他对面,满脸正色,“胡言八道,小师妹善良可爱,便是哭也是极好听的,如何说出个躲字来?”“???”苏武怀疑他二哥生病了,伸手就往他额头上探。手刚伸到一半,后头就传来小师妹狮子吼,“苏武,你又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出来!姑奶奶要跟你单挑!”船舱里六人,除了他另外五个人都突然笑开。苏武,“……”草,他被算计了!果然情比纸薄!提起打架个顶个不服输的两人移驾甲板打得如火如荼,其余人没掺和,坐在船舱喝茶看热闹。“可惜这次长冬叔跟我干爹要留守流放地,不然此行定然更为热闹。”苏安把外头打斗声当做乐章,说起惋惜的事情也满脸难辨真假的笑意,虚伪程度已经又上了一个新台阶。他脚尖踢了下坐旁边的白彧,“九国沙盘你推演了半个多月,定的目标跟师父一致,跟我们再说说详细章程?”白彧不接他的招,屁股挪着挪着就换到了甜宝旁边,“这一路行程不短,行事章程要慢慢计划周全,不着急。反正目标已经定了,接下来死盯着东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