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麻杆似乎找到了宣泄口,虽然依旧压着声音,但话匣子打开了点,“上面那些大人物打生打死,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小卒子!连逛个黑市都不得安生!听说啊…”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神秘兮兮,“…酆都那边,好像派了什么厉害的特使下来巡查了!搞得我们堡主都紧张兮兮的,这几天脾气爆得很!你们这群渣滓都给老子安分点!别撞枪口上!”
酆都!特使!堡主紧张!
一连串的信息如同惊雷在我心中炸响!酆都城果然还在运作!而且派出了特使!黑石堡的堡主属于地府官军体系,但对酆都特使的到来感到紧张?这其中的意味…
我强压下心头的波澜,伪装下的魂体没有丝毫异样,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沙哑的声音充满惶恐:“是…是…小的们…一定安分…不给大人…添麻烦…”
麻杆似乎发泄完了,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知道就好!滚回去待着!”
看着麻杆骂骂咧咧离开的背影,我佝偻着回到我的石板王座,幽绿的独眼在黑暗中微微闪烁。
几个月的“孝敬”,像最耐心的蜘蛛编织着无形的网。从不问,从不求,只用最卑微的姿态和最“实用”的魂气,一点点瓦解着狱卒的心防。
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信任的坚冰,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那些看似无关痛痒的牢骚和闲言碎语,正是我窥探这混乱地府真相的第一缕微光。
麻杆那句关于“酆都特使”的牢骚,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酆都城还在!而且派出了特使!黑石堡主的态度透着紧张…这潭水,果然深得很。
但“赵铁柱”依旧只是那个凶戾残暴、只想在底层苟活的牢头狱霸。我依旧每天两次准时出现在栅栏口,恭敬地奉上从“资源”身上“征收”来的魂气,听着老疤和麻杆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家常”的牢骚。
“妈的,这两天前线打得凶!‘苍林堡’那边跟疯狗似的,又撕开了咱们两道防线!鬼兵营那边死伤惨重,怨气冲天!”老疤吸着魂气,眉头拧成了疙瘩。
“可不是!”麻杆接口,蜡黄的脸更苦了,“上面催命似的!让咱们这边赶紧把‘材料’清点好送过去填线!听说…连堡主亲卫队都抽掉了一半!”
战事吃紧!兵源枯竭!连堡主的亲卫都动了!
我心中雪亮。时机…快到了。
果然,没过几天,魂狱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压抑。连老疤和麻杆都收起了平日那种收“孝敬”时的懒散,眼神里多了几分肃杀和紧迫。分发魂食时,老疤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接过我的“孝敬”,而是隔着栅栏,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扫视着牢笼里瑟瑟发抖的魂体。
“赵铁柱,”老疤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上面有令!三日后,所有符合‘标准’的魂体,全部编入‘陷阵营’!开赴‘黑风谷’前线!你…懂我意思吧?”
陷阵营!黑风谷!炮灰中的炮灰!送死之地!
牢笼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和抽泣。
我佝偻着背,幽绿的独眼看向老疤,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底层老鬼特有的、对命运的麻木和一丝讨好的谄媚:“大人…小的…明白。只是…”我顿了顿,声音更加卑微,“小的…在下面这些渣滓里…还算有点力气…也…也懂点规矩…能不能…给大人…分忧?比如…管管他们…省得路上…给大人添乱?”
说着,我那只青灰色的鬼爪摊开,掌心悬浮的却不是一小团魂气,而是三团!每一团都凝练精纯,散发着不同魂体特有的怨念气息——那是从三个平日里还算“刺头”、但此刻同样吓得魂体发颤的原血屠手下身上,“借”来的!而且,是连根拔起,直接抽干了他们大半的本源!那三个倒霉鬼此刻已经瘫软在地,魂体稀薄透明,离彻底溃散不远了!
三团精纯的魂气!这“孝敬”的分量,远超平日!
老疤的瞳孔猛地一缩!贪婪之色一闪而过。旁边的麻杆也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
“管管他们?”老疤盯着那三团魂气,又看了看我,眼神闪烁。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想当这群炮灰的头目!虽然还是炮灰,但至少不用冲在最前面当第一批消耗品,而且路上多少有点“监工”的便利和权力。
“哼,你倒是会钻营!”老疤冷哼一声,但语气明显松动,“不过…陷阵营的头目,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得有点真本事,镇得住场面!也得…懂规矩!”他意有所指地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大人放心!”我立刻接口,沙哑的声音带着狠厉,“小的…保证!让他们…指东不敢往西!路上…绝不给大人添半点麻烦!该填坑的时候…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求…能替大人…分担些许…跑腿盯梢的杂活…”
我刻意强调了“填坑”和“跑腿盯梢”,姿态放得极低,表明自己很清楚“头目”的定位——依旧是炮灰,只是高级点的、有点管理功能的炮灰。
老疤和麻杆对视一眼,似乎在无声交流。片刻后,老疤一把抓过我掌心那三团魂气,迅速吸入体内,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红晕。他隔着栅栏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
“行!赵铁柱,算你识相!这趟‘陷阵营’的‘队正’,就让你试试!”老疤的声音带着一种施舍和警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路上要是出了岔子,或者到了前线你敢尥蹶子…哼!老子第一个把你丢进‘炼魂炉’,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不敢!不敢!谢大人提拔!小的…肝脑涂地!”我立刻将佝偻的腰弯得更低,幽绿的独眼里闪烁着“感恩戴德”的光芒。
“嗯。”老疤满意地点点头,对麻杆道,“给他记上!三号牢笼队正,赵铁柱!”他又扫了一眼牢笼里那些因听到“陷阵营”而彻底陷入绝望的魂体,狞笑道,“至于这些渣滓…赵铁柱,交给你了!三天内,让他们都‘精神’点!别他妈蔫了吧唧的,还没到地方就散了!耽误了军期,老子唯你是问!”
“是!大人!”我沉声应道,缓缓直起身,转向牢笼。
当我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魂体时,里面的卑微谄媚瞬间消失,只剩下如同九幽寒冰般的冷酷和残忍!周身那痛苦怨毒的鬼气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在破烂的裹尸布下升腾!
“都…听到了?”我的声音沙哑冰冷,如同刮骨的寒风。
所有魂体,包括那几个被抽干了大半本源、瘫软在地的倒霉鬼,都如同被冻僵般,魂体僵硬,恐惧到了极致。
“三天!”我伸出那只青灰色的鬼爪,缓缓握紧,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要是蔫了…散了…”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落在那三个瘫软的魂体身上。
没有废话。心念一动!
噗!噗!噗!